我们买卖东西,双方都爽快,没几句话一讲,就成交了。约好第二天用小货车
去搬。说著说著,老毛病又发了,什么民俗啦、什么老东西啦、什么刺绣啦、什么
木雕啦……全都站在店门口谈了个够。一面讲一面踢踢石磨,那旁观者看来,必定
认为我们在讲“大家乐”,不然两个人的表情怎么那么乐呢。
就这样,我走了,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方才看见一串红灯笼在晚风里摇晃,
上面写著“茅庐”。
那是我初次见到茅庐的主人━━陈信学。第二天,去搬石磨的时候,信学的太
太跑了出来,大家叫她━━小琪。这一对痴心民俗艺品的疯子,跑到我们这个社区
来开茶艺馆,兼卖古董。那个茶馆里呀,连曾祖母的老木床都给放进去了。喝茶的
人可以上床去喝,只是小琪不许客人拉上帘子,也不许人躺,只许人盘腿坐著。
以上的故事还没有照片出来。只因我还算初去。
小琪对我的喝茶方法十分惊讶,当她把第一只小杯子冲上茶时,我举起来便要
喝。小琪用手把我的杯子搁下来,把茶水往陶器里一倒,说∶“这第一次不是给你
喝的,这叫闻香杯。”
我中规中矩的坐在她身旁,很听话的闻了一次茶香。小琪才说∶“现在用另一
个杯子,可以品了。我今天给你喝的茶,叫做━━恨天高。”
也不敢说什么话,她是茶博士,真正学过茶道的,举手投足之间,一股茶味,
闲闲的。我一直在想茶的名字,问小琪∶谁给取的?小琪笑说是她自己。那家茶艺
馆内许多古怪又好听的茶名,贴在大茶罐上,喜气洋洋的一片升平世界。
再赴茅庐的意思,就是一再的去,而不只是再去一次。明知茅庐这种地方是个
陷阱,去多了人会变,可是动不动又跑过去了。一来它近,二来它静,三来它总是
叫人心惊。
那些古玩、民俗品,散放在茅庐里,自成一幅幅风景。宁静闲散的灯光下,对
著这些经过岁月而来的老东西,那份心,总有一丝惊讶━━这些东西以前放在谁家
呢?这两个年轻人开的茶馆,又哪里弄来这么多宝贝呢?
“宝贝吗?”小琪笑著叹口气,又说∶“压著的全是东西,想靠卖茶给赚回来
,还有得等呢。”说著说著,一只手闲闲的又给泡了一壶茶。
那种几万块一个的茶壶,就给用来喝平常心的平常茶。小琪心软,茶价订得低
,对于茶叶的品质偏偏要求高,她的心,在这种情形下,才叫平常。
有时,黄昏里走过去,看见小琪一个人在听音乐,不然在看书,总是问一声∶
“生意好吗?”小琪从不愁眉苦脸,她像极了茶叶,祥和又平淡的笑著。一声∶“
还可以。”就是一切了。
信学比起他的太太来,就显得锐气重,茶道好似也不管,他只管店里的民艺。
对于一些老东西,爱得紧,也有品味。这种喜好,就如同他那双修长的手━━生来
的。
我们一见面,就不品茶了。我是说信学和我,两个人吱吱喳喳的光谈梦想。
“我说,这家店还可以给更多的人知道。你们光等著人来,是不行的。”我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