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而,毫无征兆的,皇帝大笑起来。他气虚,笑着笑着便开始咳嗽。
殿外回荡着刀枪铿鸣,嘶吼嚎叫,皇帝的笑声夹杂其中,虽不明显,却十分畅快。
他的神情甚至是喜悦的,因病而灰暗的脸上也添了几分红润颜色。
“好,好啊!”
皇帝一巴掌拍在贺时霆肩头,“好!不愧是朕的儿子!有野心,有魄力!”
门外风起云涌,铁蹄下不断有人尖叫着死去,贺时霆却陷入诡异的沉默。良久,他开口,嗓子全哑了,“陛下病糊涂了。”
皇帝边咳边笑,“朕,朕没糊涂,咳咳,朕同你说……”
贺时霆没有听,他直接踏上龙床,将手伸进内侧一个角落,有规律地敲了八下,一道暗门随之而开。
“别说了,襄王的人很快就会闯进来,您先进去躲躲。”
他这般没个尊卑,皇帝也不动怒,而是奇道:“你怎么知道朕的密道?”
贺时霆脸色微变,“我七岁那年,中秋晚宴您醉了酒,非拉我来这里,逼我记住密道怎么开,记不住就罚我倒立。”
皇帝不记得还有这么一茬,有些尴尬地猛咳了几声。
贺时霆将皇帝扶进密道,扶他躺到地宫的软床上,便转身离开。
皇帝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也不拦着,只道:“朕最后问你一遍,你是心甘情愿谋反,心甘情愿做皇帝的?”
贺时霆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这个“新爹”,囫囵一点头,便出去了。
很奇怪,皇帝说贺时霆是他儿子,贺时霆没有任何怀疑,也没有任何排斥,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消息,仿佛本该如此。
他关好密道的机关石门,一把火烧了殿内所有丝帘锦缎,趁着救火之乱,从殿外拖进两具死尸,随后逃出兴德宫。
贺时霆轻功极好,又擅于隐匿,混乱中,无人发现宫墙檐牙间有一道紫影飞驰而过。
午时将至,金轮当空。
初登帝位的襄王砸了一整套越窑秘色瓷茶具。
他派去接管禁军的杜铮惨死军营,而靖远侯府上下被搜罗数次,都未有“凤命”的踪影。
襄王明媚的桃花眼不耐地眯着,将最后一个秘色瓷茶杯砸到封祈身上,“废物!”
封祈被砸了一身的水,神色没有半分变化,警告道:“昱儿。”
襄王被喊得清醒些许,他初登帝位,被滔天的权势迷了眼,竟忘了面前这人有多喜怒无常,深不可测。
封祈见襄王冷静下来,才人模狗样地进言道:“陛下不必动怒,禁军并不是牢不可破,既然派去的人不顶用,您可用计从中瓦解,譬如提拔其中的三把手——石舶。石舶此人,凶悍却……”
襄王贴身太监急急闯入,嘭得一声跪在地上,打断了封祈的话,“陛下不好了。”
封祈的话被打断,十分不悦,沉着脸看地上的小太监。
太监抹了把汗,道:“贺侯,贺侯没死!他真的反了!四十万禁军闯入宫中,已经打到和安门了!”
封祈和襄王对视一眼,暗道不妙。
谁也没料到晋王会突然在此时起事,封祈的大军尚在陇郡,京中只有两万士兵而已,他是靠着占据天时地利,才以两万将士助襄王登基。
襄王登基后,立即下令,将陇郡全部军队调往京城。可谁知陇郡大军未至,贺时霆的四十万禁军先到了。
一场鏖战,可谓血流成河,伏尸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