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回应。
他也没再驻足,打了帘子出去了。
直到屋子里再无旁人,一直背身躺着的男人终于睁开了眼,他的手里握着那只藏蓝色的荷包,先前被他毫不犹豫抛弃的荷包此时却被他视若珍宝般握在手中,看着上头的一针一线,姬朝宗深邃的瞳孔中弥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
翌日。
天一亮,顾攸宁便起来了。
她昨儿夜里就和嬷嬷他们说了要去照顾姬朝宗的事。
他们自然是不肯的,可她态度坚决,他们也只好随她去了……没有用早饭,只简单洗漱一番便披着斗篷往外走。
宣化镇不大,从她住的地方到姬朝宗那边步行只需要一刻钟,出去的时候,天还是灰蒙蒙的,街上有几个背着担子的脚夫瞧见她这样早出门都有些吃惊。
“顾娘子今日怎么醒那么早?”
又有早些时候受她照拂的,笑问道:“正好我这担子饼刚出炉,娘子要不要来一个?”
顾攸宁笑着婉拒了,也没说自己要去哪,只说是有事,和他们说了几句便继续往西树胡同那边走……宣化这边不似繁华辉煌的京城,处处都能瞧见雕梁画壁、亭台楼阁,这里更多的是土墙,黄沙和枯枝。
偶尔会有几只苍鹰越过天际,发出嗥鸣般的响声。
顾攸宁就这样一步步往前走,靠近西树胡同的那条街上有一排老杨柳树,只是这会早就枯了,留下抽条老枝随风拂摆,伴随着早起的叫卖吆喝,她踏进了胡同,不知道为什么,她今日的心情竟不似从前那样低落,反而带着一些高扬的欢愉,就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许多。
这是这一年从未有过的模样。
等走到门房的时候,她上前拉了拉铜环。
没多久,门就被人从里头打开了,看到站在外面的顾攸宁,护卫有些吃惊,“顾娘子。”大概是受了嘱咐,他忙让开身子请人进来,“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姬朝宗醒了吗?”顾攸宁边提步进去边问人。
见人摇头,她也没说旁的,只留下一句,“我去厨房。”
说着便往厨房那边走。
来了几次,她已经无需旁人领路了。
李婆子她们是不留宿的,每日过来做一日三餐,虽然每次都逃不掉被人扔掉的结局,但该来还是得来的,毕竟她们代表的是詹泰初的脸面,就算心里怎么腹诽,明面上还是得恭恭敬敬的。
这会她们正在给姬朝宗准备早膳。
厨房里热气缭绕的,可几个婆子的脸色却都不大好看,小声嘀咕道:“那位大人到底喜欢吃什么?这怕是皇宫里的主子都没这位难伺候,上回顾娘子给我们的单子,我们也照着做了,怎么顾娘子做的,他就吃,咱们做的,他却碰都不碰。”
詹泰初给姬朝宗送过来的都是些经验丰富的婆子,每个人各有所长,有擅长煮汤的,有擅长做糕点的,有擅长炒菜的……可就是这样,姬朝宗还是一点面子都不卖。
“难不成那顾娘子做的菜还施了什么仙法不成?”
“说什么浑话!”李婆子一边包着馄饨,一边低斥一句,转而又道:“那顾娘子是承了詹大人的情才过来帮忙的,你个老货不感激也就罢了,还在背后说这样的浑话。”
“那您说该怎么办?”
那婆子嗫嚅着嘴唇嘀咕道:“要不然咱们再请那位顾娘子过来取取经?”
李婆子闻言也面露犹豫,停下包馄饨的动作。
这样下去也不行,那位大人不肯吃她们做的饭,她们挨罚受骂倒不要紧,就怕损了那位大人的身体,那可是京城来的勋贵高官,要真出了什么事,她们就算赔上脑袋都不够的。
要不……
“嗳,那不是顾娘子吗?”有婆子瞧见从外头走来的身影,惊呼道。
众人一听这话忙循声看去,果然瞧见有个面容姣美、身段苗条的女子从外头走来,不比她们的怔忡,顾攸宁看起来要自在许多,进了屋子就解下斗篷同她们点头,然后十分自然地问道:“在做什么?”
“顾娘子。”
李婆子等人和她打了招呼,不仅没有被人喧宾夺主的感觉,反而像是有了主心骨似的,忙道:“听说大人身体不舒服,我们便准备了粥和馄饨,包子也是早起和馅蒸的,还有一些爽口开胃的小菜。”
说完还问人的意思,“您看看,可还有什么缺的?”
顾攸宁扫了一眼又各自尝了味道,点点头,“够了,他就那么一个胃能吃多少?”想到昨晚他喝的便是粥,便说,“拿碗馄饨再拿两个包子,伴一些酸辣萝卜和酱瓜,给人送过去就是。”
她原本是想着早起过来给他做的,既然已经有人做好了,味道也没有不对的地方,她自然没必要再折腾。
说句实话,她那点半路出家的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跟这些本身就干这个活计的人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