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若是藏得太好,就叫人疑心失了掌控,像这样偶尔露出爪牙来,倒叫他心安。◎
&esp;&esp;宁珣刚回东宫,雨势便大起来。
&esp;&esp;书房的门窗紧闭,闷得人心里发胀。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眉宇间难得有着化不开的郁气。
&esp;&esp;这郁气,却不是因着旁的,而只是为这一场雨。
&esp;&esp;也兴许,不是为这场,而为七年前的那场。
&esp;&esp;那个北风呼啸的夜里,暴雨冲刷着汉白玉长阶,他跪在阶前,被雨浇得睁不开眼。狂风骤雨,灯早便灭了,他身边跟着的两个皇后宫中的宫女干脆将灯盏扔在一边儿,一面勉力挡着风为他撑伞,一面哭着劝他,他却只跪着,固执盯着乾正殿亮着的那一星光。
&esp;&esp;皇太子的蟒袍湿得彻底,衣角溅上了几点污泥,那明黄似是被雨水冲淡,慢慢褪成白。
&esp;&esp;满目的白。似真似假的恸哭夹杂了雨声,一阵儿远一阵儿近。
&esp;&esp;宁珣伸手捏了捏眉心。
&esp;&esp;今岁这场雨,下得着实晚一些。
&esp;&esp;过了这片刻,手背上的红痕愈发显眼起来。宁珣没叫御医,只拿了块湿帕子略敷了一敷,便再没去管它。
&esp;&esp;书房伺候的宫人都被他挥退出去,他坐在书案前,静了一会儿,倏地以指节在案上叩了两下。
&esp;&esp;青衡应声出现在他面前,“殿下。”
&esp;&esp;宁珣只看了他一眼,他立马意会,压低了声道:“林参议已经在夺月坊安顿了下来,等着殿下下一步指令。”
&esp;&esp;宁珣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
&esp;&esp;青衡知道自家主子一逢雨天便心绪难平,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殿下既然早已知晓夺月坊中大半是二皇子的耳目喉舌,又为何要将人藏在那儿?”
&esp;&esp;虽说林参议改了相貌,可在京中找个地儿藏起来,不比杵在他们眼前来得安全?
&esp;&esp;“河里捞起的只一具辨不清面目的尸身,宁禛心大,不会再查,沈澈又如何?”
&esp;&esp;夺月坊内。
&esp;&esp;衔池陡然清醒过来,往后退了一步。
&esp;&esp;自己到底是有多天真幼稚,刚刚才会有那样的想法?她走过去容易,娘要如何?若是一昧莽撞行事,最后如何全身而退?
&esp;&esp;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
&esp;&esp;沾了湿气的秋风一过,带进来些细微的雨丝,拂了满面。
&esp;&esp;大雨倾盆。
&esp;&esp;她身后不远处,雨滴击在伞面上,又四处迸溅开。
&esp;&esp;沈澈安静站着,伞微微向上抬起,她的身影隔了雨幕,却依然清晰。
&esp;&esp;他来得早,方才她那几步被他尽收眼底,可他只当没看见——仿佛就算她真的踏上桥跑过去,他也不会拦。
&esp;&esp;因为这儿是夺月坊,他的地界上,远处的丝竹乐声就算她听得到,也跑不到。
&esp;&esp;她从屋里偷偷来这儿的消息,早便有人送到他耳朵里。
&esp;&esp;梅娘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故作惊讶道:“怎么,原也不是看上去那么听话呀。”
&esp;&esp;沈澈没接话,只心道本该如此——小姑娘小时候比如今可有锋芒得多。如今这样子,怕是在池家老宅被磨干净了锐气。
&esp;&esp;她若是藏得太好,就叫人疑心失了掌控,像这样偶尔露出爪牙来,倒叫他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