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梅娘见他不为所动,也没了兴致,低低叹了一声:“也是,管她原来是圆是扁,既到了你手里,也翻不出天去。”
&esp;&esp;沈澈抬步朝亭子走去,恰逢衔池抱着胳膊,百无聊赖转身往回看。
&esp;&esp;衔池一怔,眨了眨眼,“怎么提前来了?”
&esp;&esp;“我若不来,你要在这儿一直躲着受风?”
&esp;&esp;衔池被他一噎,嘀咕了一句:“哪知道这雨来得这么急。”
&esp;&esp;沈澈笑起来,“看天色不好,想起今日你出门时没带伞,就想着早些过来。”
&esp;&esp;说话间,他跨过小亭横栏,将伞先一搁,动手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将她兜头盖住。
&esp;&esp;大氅一脱,他便低咳了几声。
&esp;&esp;衔池微微抬头看他,许是被雨声激得心烦意乱,有一刹她竟很想问他——他冒雨来这里,到底是怕她被雨淋湿着凉,还是怕她不受控,亲自来盯一眼?
&esp;&esp;大氅尚带着余温,有着淡淡的药草香气,沾了雨中的湿意,那股清泠泠的草木香更重了些。
&esp;&esp;厚实的大氅将湿气隔绝在外,可方才沾湿了的衣裳却还是发凉。
&esp;&esp;她真的很讨厌潮湿的感觉,衣料贴在身上,像是被一张不能挣脱的罗网紧紧包裹住——让她想起幼时在河岸边看渔船捕鱼时收上来的网,鱼在里头挣扎扑腾着,却只散出阵阵腥气。
&esp;&esp;沈澈看了一眼天色,“这雨今夜是不会停了,我送你回去。”
&esp;&esp;衔池后知后觉问他:“你自己来的,没带长随么?”
&esp;&esp;沈澈笑了一声,因着这一笑又牵连得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你的心都放哪儿去了。我来见你,什么时候带过人?”
&esp;&esp;衔池眨了眨眼,沈澈撑起伞,罩在她头顶,“走吧。”
&esp;&esp;他倒像是个尽职尽责的长随,任外面风雨交加,那柄单薄油纸伞仍稳稳挡在她头顶,跟着她的步子,没叫一滴雨落她身上去。
&esp;&esp;伞面不算太大,护好了她,自然就淋了沈澈。衔池心里正烦着,只当没看见,直到上了马车,才“突然”发觉他半边衣裳湿了似的,拿自己的帕子去替他擦。
&esp;&esp;衔池不过草草擦了两下便停下,抬手想将身上大氅解下来给他披回去。沈澈拦下来,突然道:“你若是对北苑好奇,去看看也好。”
&esp;&esp;衔池一惊,明白他方才是看见自己想往桥上走了。
&esp;&esp;沈澈面色不变,并没有质问的意思,语气温柔:“不过要让梅娘带着你,北苑鱼龙混杂,若是被人瞧见,日后对你的名声不好。”
&esp;&esp;若不是今日,他倒差点忽视了这一点——夺月坊的舞姬怎么会有从未去过北苑的?
&esp;&esp;这时候解释反而显得此地无银,衔池干脆大大方方应了一声——不就是叫梅娘来看住自己吗,难为他话说得滴水不漏。
&esp;&esp;马车虽窄,倒也放得下一张小几。沈澈倒了一盏热姜茶,递给衔池。
&esp;&esp;她接过来,捧在手中取暖。
&esp;&esp;“趁热喝,能驱寒气。”沈澈没再看她,给自己也倒了一盏,先喝了一口。
&esp;&esp;衔池看了他手中茶盏一眼,才垂下眸子,小口小口啜着,一盏姜茶喝到马车停稳,才喝下去小半。
&esp;&esp;池家早得了消息,青黛已经打着伞等在门前,见马车停下,立刻便迎了上去。
&esp;&esp;衔池搁下手中茶盏,刚掀起车帘要下去,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向沈澈,“大氅”
&esp;&esp;“放你那儿吧。”沈澈的视线从小几上她那只茶盏抬起,“早些歇息。”
&esp;&esp;衔池胡乱点了点头,下了马车,车帘落下去,将里面的人挡得严严实实。青黛忙不迭将伞挡在她头顶,护着她往家里走。
&esp;&esp;衔池整个人陷在宽大的大氅里,许是因着穿行在雨幕中,她一双凤眼也噙了层水雾似的,平添几分潋滟多情,叫人不敢多看。多看一眼,心尖便会一颤——像是晨曦里尚带着露水的灼灼红芍,那滴露沾湿花瓣,顺着叶脉缓缓坠落的刹那,压得花枝一颤时的那一颤。
&esp;&esp;青黛半个眼神都没敢往车里瞟,只眼观鼻鼻观心地替衔池撑着伞——自己刚来表姑娘身边伺候,连表姑娘的脾性都还没来得及摸清,遑论知道表姑娘平日都是同什么人来往。不过表姑娘身上这件大氅,一眼便知是个身世不俗的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