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范家弄到的每一个铜板,都沾着汉人的鲜血。
但此时,这小小的胜霸城里,四海钱庄的前厅,却布置的高雅精洁。
四壁悬着名人字画,博山炉里燃着檀香,全无半分市侩气,更没有一点血腥气。
长长的柜台后面,十几个账房,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珠。
来往的,都是锦衣绣履,鼻孔朝天。
难怪,扣儿吓得门都不敢进去。
扯着陈子灿的衣角,扣儿侧身挤到柜前。
从怀里掏出荷包,拈出一颗蚕豆大的碎银子。
想了想,又塞回去,换了块鸽蛋大的,差不多有五六钱。
她鼓了鼓小脸,正要开口,“啪”地一声,两只黄澄澄的金镯子拍在柜上。
“掌柜的,给瞧瞧,这臂钏成色如何?”
那账房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面前这个穿着号衣,挎着腰刀,一脸凶悍之色的汉子。
视线略一停留,就越过他,对后面那留着鼠须的矮胖男子笑了笑:“段掌柜,您这是——”
那段掌柜谄笑着挤上前,将陈子灿和扣儿拱到一边。
“范朝奉,知府大人新纳了房如夫人,这不,我就想着找点好金子,打对金娃娃送去。”
“恰巧,这位军爷要卖这镯子,您给掌掌眼。”
范朝奉点点头,伸手抓起两只金镯,先掂了掂。
再侧过头,在耳边敲了敲,声音清越悦耳。
然后,又从柜台下,摸出一块砚台大小的试金石。
用金镯在上面轻轻一划,然后端起来,仔细观察。
“七青八黄,九紫十赤,这对钏子,的确是上好的赤金。”
说罢,放在戥子上称了称:“每只五两六钱。”
“这成色,每两,可兑纹银九两。”
段掌柜大喜,从袍子里,摸出张一百两的银票递过去。
“多谢范朝奉,这银票,麻烦您,给兑成二十两一锭的元宝。”
那兵痞模样的汉子斜乜着眼,看范朝奉去取银子。
手里把玩着两只金镯,冷笑道:“一百二十两,少一文都不行!”
段掌柜一愣:“军爷,咱不是说好了嘛,六十两……”
“六十两?”
兵痞“啪”地将镯子往柜上一扔:“六十两,老子还不如兑给钱庄!”
“可是……”段掌柜一哆嗦,嗫嚅道。
“可是什么?”
那兵痞一把揪住他胸前衣襟,翻着怪眼骂道:“老子们在南边出生入死,你们这些奸商,却只会喝我们的血!”
范朝奉用黑漆托盘,端了白花花五个大元宝出来,见状,将银子往柜上重重一放。
一双有些浑浊的小眼里,迸射出两道慑人的寒光。
“好大胆!”
“也不看看,这四海钱庄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