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沉闷的号角越响越重,又一轮密集的箭雨已经开始,汉军的骑射兵在遁甲兵的重重防护之下快速朝前逼近,冯唐率先冲进了光明军的第一轮包围圈,长笙一看大事不妙,顾不得魏淑尤,赶忙打了马迎了上去。
魏淑尤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心中忍不住开始思量起来,饶是他知道今日这一战刘斐出征定是有别的什么更大的目的,可他不能就那么好以整暇的就缩在城内,他是光明王,可在王之前,他还是军队的首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兵马被汉军一点点吞噬,他要亲自站出来成为他们的定心丸,与刘斐一样,壮大他们的气势。
受了伤的刘伯烈并没有直接退出战场,而是折断了箭枝很快就紧随冯唐一起朝着长笙这方杀了过来,两侧姜行和杨镇被汉军拖着根本不及分|身,长笙一人对付两位将领明显有些吃力,再加上汉军很快就呈包围圈围了过来,魏淑尤见状猛的一声大喝,手中长戟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登时就朝长笙这边冲了过去。
魏淑尤战斗力到底是可怖,刚一上场就将对方两名主帅逼的不停后退,四方险些围成圈的汉军也被光明军快速冲散,只一会儿,魏淑尤便带着长笙快快速朝后退去。
一丝轻咳跟着一阵偌大的冷器交击绞在了一起,一直跟在最后方的中央军带着强弩从对方阵中破开一条豁口,魏淑尤打着手势下令之间,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暴喝一声:“魏淑尤!”
他抬首,就听那声音是从金色战车上传来,喊话的正是东汉帝刘斐。
长笙不由猛的一惊,仿佛预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一般,没待反应,便见那车旁的常侍和几名士兵手中人人捧了几座灵牌,端端的对准了魏淑尤。
“魏淑尤,你这个逆贼!背叛自己的国家与君主,如今你列祖二十三代在此!倘若你还在做着无畏的挣扎,就让你先祖们看看你!看看他们的好子孙都做了什么对得起国家百姓之事,看看你父亲魏承谟当年替朕打下来的江山如今是怎样倾覆在你这个不孝之徒的手中!”
皇帝的声音像是一把剐血的钢刀,一刀一刀的将马上之人刺的鲜血淋漓,他原本凌厉的面容在看到那一列列牌位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震撼,若不是手中长戟拄在地上,他敢保证,他下一秒就会从马背上狠狠栽下!
“魏淑尤!你睁开眼睛看看,看看你的列位先祖,你魏氏百年荣兴,却不想一朝在你手中倾覆万里声名,如今朕在此,你还要当着他们和朕的面继续残杀自己的同胞不成!”
残阳将几十个灵牌照的一片金光,那黑色的漆木之上用白字清清楚楚的写着魏氏列位先祖的姓名,其他人长笙都不知道,只有魏承谟三个大字像是一支尖锐的长箭,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心窝。
“魏淑尤!你看看清楚,你父亲魏承谟当年一心要为朕守住的江山,到头来就是任由你在这里这般糟践的么?!”
皇帝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力而又坚硬,仿佛刹那间破开了灰白的云层,惊散了来往而过的飞鸟,宛如一击闪电将他一颗沉定的心劈了个粉碎。
一丝艰难的低吼从喉咙中被生生的压了下去,‘噗’的一声闷响,魏淑尤猛的一口血溅湿了胸前的衣襟,可他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一双眼睛仿佛要穿透这茫茫大雪,将目光深深的定在那一列列灵位之上。
长笙大惊回过头来,好似瞬间明白了什么,当即爆喝道:“兄长,别上他的当!”
然而已经迟了,就在他话还未落的时候,不知从何处忽然射出的弓|弩狠狠的钉在了男人右胸之上,血花瞬间在胸前爆开,于明紫色的布料上绽开一朵不甚明显的诡异。然而魏淑尤仿佛没已经没有了直觉,耳边只余下寂静无声的悲凉,他听不清周围长笙和自己的亲兵们朝他嘶吼的声音,也看不见身边那再一次提刀奋杀的壮举,此刻,天地之间的狂风暴雪之下,他只能隔着很远的距离与他魏氏先祖二十三位的灵位静静对望。
“这万里江山锦绣可是你老子当年拼了命才换回来的,你小子以后可要给我好好守着,若是敢弄丢了他,你死了也别来见我,我没你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昔日的话语忽然像是一道魔咒在耳畔周围荡漾,魏淑尤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气,手臂上忽然传来一丝微痛,他有些迟钝的低头看去,那明晃晃的银刀好似刚划着他的肌肤而过,可他不知道那朝他出手的人是谁,他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了也听不见,就这么直愣愣的坐着,一动不动。
游弋的风将身上的大裘吹的荡起,血盟卫十万军人捂着胸口唱出的誓言仿佛重重的鼓槌还敲在心上:“愿誓死捍卫山河荣辱兴衰,一生追随,沥胆披肝!”
沥胆披肝!
沥胆披肝!
沥胆披肝!
“淑尤!不——!”
长笙撕心裂肺的大吼已经无法再将他拉回神来,魏淑尤眯着眼睛看着最中央的那个牌位,那上面写着的是他父亲的名字,他还记得当年刘斐的命都是父亲带着仅剩不到三百名乞活军从死人堆里生生给拽回来的。
乞活军乞活军
魏淑尤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想笑,当年父亲引以为傲的,从三百乞活军壮大到后来的十万血盟卫,如今被他改做光明军来对抗昔日的同胞,现在,此刻,就当这他魏氏列祖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