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不提,只说后两题。
梁玉读经史,拿的是袁家的课本,无论是袁樵的《尚书》笔记(那是袁恺教先帝的教案),还是吕娘子给读史(那有吕娘子生父的一点教导),又或者是裴喻讲《春秋》,都能说是一流的。【难怪了,京城望族,没听说有白氏。若不得名师,能学成这样已是不错了。】这一条梁玉是惋惜的,也是不能顺着白铭说下去的。
【我能说什么?让他怪他祖宗不争气?】
梁玉叹了一口气,道:&ldo;你这理事不大明白啊。譬如这个,你只道一发令即可,可知人心向背?这个溺婴的风俗,你一纸政令下去他就会养了?你挨家盯着吗?是溺死的还是夭折的,你怎么分辨?还没做官,官威倒先出来了。
若是天下人有一纸政令即可,有一个天子就够了,还要什么官员?用你们,就是因为你们遇到的都是难题。朝廷开科考是为了百姓,不是为了给你扬名。你若想扬名,只管作诗就够了,你的文名肯定是有的。&rdo;
白铭更不忿了:&ldo;我未曾做官,夫人如何知道我不能行?吾非生而知之者,如何不能学?何况,别人也是初选!&rdo;
梁玉更惋惜了:&ldo;你向谁学?你看街上的手艺人,学点儿糊口的手艺得把师傅当爷娘。做了官,当官也是门吃饭的手艺,你要学当官的手艺,你这……再说了,你又拿谁来练手呢?百姓吗?我要是个种地的,可不想被个新手折磨啊。还是你不想做地方官?出来就要进中枢?做清流?不妨看看你的老前辈们,哪个不是在下面打磨几十年的?&rdo;
白铭的脖子更僵硬,气势却萎顿了。梁玉看得一阵难受,她说的都是实话,楣州之行让她看明白了许多事情。袁樵、萧度这些人,不大知道民间疾苦,做事好歹有板有眼,有他们前人总结出来的范式,照着干,不功可也不过。再知道点百姓生活,就能做成个不错的官儿。这个白铭,如果没有天赋神通,就得磨,磨的都是百姓。如纪申那样天生的能臣,与宋奇这样天生的人精,毕竟是少数。【礼部考完了还得吏部再考一次才能授官,那一次就要看你会不会做官了,都是选贡士,为什么不选那走仕途更成熟的荐上去呢?】
可是白铭比起严中和,又努力得多认真的多,确实让人惋惜。但她不能向着白铭说,她得理解袁樵。
就在白铭有些绝望的时候,梁玉道:&ldo;我看你很耿直,并非一无是处,只是缺点经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再出去看看,想想,觉得自己行了的时候,再来找我。&rdo;她不想把白铭的路给堵住了,她也想试一试,白铭这样的人究竟能行不能行。从卷子上看,白铭做政事的天份并不高,不过她刚才提醒了一下,不知白铭能不能从此务实呢?
白铭的精神似乎好了一点,咬牙道:&ldo;谢夫人指点,晚生当负笈游学,砥砺前行。&rdo;
梁玉道:&ldo;京城名士多矣。&rdo;
白铭勉强笑笑:&ldo;留在京城晚生怕心里更难过。&rdo;匆匆一礼,红着脖子将卷子取了回来胡乱往袖中一塞,逃也似的出了老君殿。
他说的难过,即指考试在即。就在白铭叩门后的五天,考试开始了。
第156章天子委屈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1】
凡进了考场的考生,无不有此期盼。在他们步入考场的时候,并不知道他们当中谁能够被取中、谁又会被黜落。更不知道他们这一批人在后来会被称为&ldo;六十进士&rdo;又或是&ldo;丙辰进士&rdo;,名为戏言中水货的代名词。往日取进士一次不过二、三十人,人数更少的时候也有。如今新君开恩,将名额翻番再添零,人们不免要有一个无聊的猜‐‐若是照往年的录取,谁能上?谁会下?
这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后来很令这些&ldo;丙辰进士&rdo;暗恼,但是在步入考场的当时,因为&ldo;六十&rdo;竟是人人怀着十倍的期盼,并不计较有没有水份。再水,也是那些连考场的边儿都摸不着的人所不能比的。
考生们使出浑身解数,一场一场的考过。整个京城都很关心这次科考的结果,心怀社稷的想为国取贤、展示国家的安定,有点小算盘的主意就更多了。与考生有关的人,都盼着自己的亲友以中。更有一些家中有待嫁女儿的,思忖着如何从取中的进士里择一佳婿。
能考中进士的,本领都不会差,相貌也不会太差。所可惋惜者,贡士里有不少是已经有妻有子的,可供大家选择的可能三十个都不到。
桓嶷对这批进士的心思并不纯,开科第一不是为了取士,是为了安定人心、安抚仕林,然后才是为国取贤。【六十个人,】桓嶷想,【还有得挑拣呢!】他之前也经过几次不定期的进士科考试,根据经验可知,这些进士中的一部分在做官上并不能为人称道。
【好在有纪公主持,那样的废物应该不多。】
开科是先帝定下的,跟桓嶷的关系就不算太大,其期盼之情也不如自己亲自决定的事情那么强烈。桓嶷只管稳坐两仪殿,等考试完了,纪申与严礼等人评出卷子的等第,排好了次序拿来给他看。
纪申拿来的是所有贡士考卷的排名,一个也没给闪出去,桓嶷打开了一看,长长地拖了好几尺。上书考生的姓名、籍贯、每科考试的等第,请桓嶷来看。纪、严等人都知道,每到考试,考前行卷满天飞,桓嶷这儿不知道被多少贵戚念叨了多少回。对考生的情况,两人也都做了功课,预备着桓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