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桓嶷并没有问,只说:&ldo;虽只取六十人,其余不中者,也都赐帛十匹,让他们宽裕地回家吧。&rdo;
严礼道:&ldo;圣人,一次取六十人,是从来没有的盛举!绝不少!&rdo;
桓嶷笑笑:&ldo;我知道。&rdo;说完,提起朱笔,开始圈名字、涂名字。写写画画,他居然不用问这二位,仿佛每一个人他都很熟的样子。严礼突然生出一点不大好的预感,犹豫地看了看纪申,口唇微动,又抿紧了。
纪申安静地等着,他排的次序,不敢说完全公允再无异议,毕竟文无第一。但是他都有他的道理,保准是没有过份的地方。录六十,前一百名他都非常仔细地挑拣过了。
贡士的名单很长,桓嶷从头到尾看完也花了半天的时间,已到了用膳的时候。桓嶷抬起头来,有些歉意地笑笑:&ldo;纪公与尚书一同用膳吧。&rdo;
吃饭的时候,严礼不安的情绪更浓了,匆匆扒了几口饭,桓嶷笑道:&ldo;可是不合胃口?&rdo;严礼也说不清自己这是一股什么情绪,只好讲:&ldo;这是陛下登基以来第一次取士。&rdo;桓嶷道:&ldo;必是妥帖的。&rdo;
用完了饭,桓嶷扯过名单继续又涂又写,很是仔细。其间指了几个人的名字:&ldo;将这几人的卷子取来我看。&rdo;严礼慌张着派人取了卷子来,桓嶷对比了一下,调了几个次序。又过半晌才算看完,将他涂改后的名单展示给纪申、严礼去看。
纪申与严礼看了之后,都想:【明明是个少年天子,为何不见锐气?我等排这次序,已是想到少年人的脾气,给圣人安排了几个能陪着说话的人了。怎么又将他们黜落,反选了几个四平八稳的?】老臣们不敢马上就高兴,反常即妖,桓嶷做太子时规行矩步,他们却看得出来,桓嶷不是个没主意的人。有主意的年轻人,必有锐气的。
尤其是严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使劲儿看了一回名单,也看不出毛病来,只好将这名单拿出去公布。与此同时,又准备起了进士宴,地点设在皇家池苑,水面遍开莲花,极是清凉宜人。
严礼陪同桓嶷出席了宴会,期间,桓嶷一点异常也没有,很符合所有人期待的鼓励诸进士,又戏言两句,亦不失少年人的活力。
&ldo;六十进士&rdo;大受鼓舞,个个立志要为桓嶷鞠躬尽瘁,又个个踌躇满志,恨不能立时指点江山,使君王倾心。桓嶷却有他自己的打算,这场宴会他中途离席,离开前即对严礼道:&ldo;进士的卷子不是你出的,你也是副主官。下面的卷子却要你来操持了。&rdo;严礼是吏部尚书兼的副主考,接下来选官,就是他的职责范围内了。
严礼赶紧答应了,一场酒也没有吃好,回家就开始琢磨着出题。
领宴之后雄心壮志几乎要满溢出来的进士们则面临着下一场的考试,这一场考试不淘汰人但是更磨人。他们这些人,已取得了踏入官场的入场券,但是入场券上没有标记座位号,座位号得另取。
严礼现在就干着发座位号的事情,一时之间,严府热闹极了。严礼命人取了铺盖,跑到吏部的值房里一直住到了开考。
桓嶷听了,不由对纪申笑道:&ldo;我对纪公好吧?&rdo;示意后面的事情交与严礼主持,纪申只在最后把关,免得纪申一把年纪有家不能回。
其时桓嶷正在与纪申论政,还在东宫时,桓嶷就经常请教纪申,如今更有条件了。纪申数次蒙他宣召,已知他并非只会串亲戚的仁弱天子。被开了玩笑也只是笑笑。
桓嶷打起完,即问纪申国策。纪申道:&ldo;文武之道一张一弛,陛下持国,当宽严相济。&rdo;桓嶷道:&ldo;太宽泛了。&rdo;纪申道:&ldo;臣请试言之。&rdo;
&ldo;请。&rdo;
纪申道:&ldo;先帝想给陛下一个安稳的局面,也尽力去做了,如今看来,海清河宴,陛下可以垂拱矣。实则不然!&rdo;
桓嶷紧张了起来:&ldo;怎么说?&rdo;之前最愁没事干,后来接受现实了,现在告诉他其实不是?
纪申道:&ldo;海清河宴是先帝的海清河宴,不是陛下的。陛下以为,自己与先帝比,如何?&rdo;
&ldo;自然是远远不如的。&rdo;
纪申摇头道:&ldo;不然。陛下体自先帝,天份岂会差了?所差者,先帝做了三十年的天子,才有了这样的海清河宴,先帝镇得住。陛下可是才登基呀!&rdo;
&ldo;不是海清河宴吗?难道有隐患?&rdo;
纪申道:&ldo;一个三十年的皇帝主政,与一个一年的皇帝主政,能一样吗?&rdo;
桓嶷自我解嘲地道:&ldo;原来差的是我?&rdo;
&ldo;是时光,不是圣人的不足。陛下将这些隐患一一解决了,就有自己的太平天下了。&rdo;
桓嶷非常感兴趣地催促道:&ldo;纪公快说。&rdo;
纪申于是一一给他指出:&ldo;其一是人心,先帝末年&lso;四凶&rso;横行,士民心中的伤痕至今还没有平复,互相之间的信任已大不如前,人人有提防之心,您要安抚他们。其二是吏治,看似安稳,皆是先帝老臣,陛下需要考虑自己要用什么样的人,臣等老矣。其三是边患,先帝将边将梳理完了,武将不会威凌新君,但是他们与您相交不深呀。这就要说到最要紧的一条,圣人,您做太子的时候是怠政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