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嵩踌躇了一下,道:&ldo;族里有几个小子,在县学里读书,唔,&rdo;他久做主事长者带着点架子,有点不大好开口,说得吞吞吐吐的,&ldo;我想请你过几日考较一下他们的学问,如果可以,便设法送他们上京,如果不行,就再接着读,免教出去坠了祖先的名头。&rdo;
袁樵道:&ldo;我在万年县时也曾考过县学的学生选拔贡士,这个倒是手熟的。&rdo;
袁嵩干笑了两声,问道:&ldo;今科取士可有什么讲究没有?&rdo;
袁樵道:&ldo;去岁是为先帝,今年恐怕没有这么多的人了。&rdo;
袁嵩叹息一声:&ldo;可惜去年没赶上。&rdo;
袁樵但笑不语。
第二天,袁樵就与袁嵩去了族学,将儿女交给杨夫人。梁玉则与萧容去建好的作坊看招人,再分派活计、立规矩。这些梁玉已经做过许多次,这一次大半是为了带萧容观摩。
作坊还是照着以前的样式,找个临水的方便地方,水纺车先架起来,不远处就是新盖的织纺。屋里还有一股新锯的木头的味道,闻着心旷神怡。
招帖写好了,应者并没有像梁玉想象中的那么好。一则梁玉新来,人们并不知道她是不是苛刻。二则地里的农活也忙起来了,每当农忙,女人都是当男人使的,本地不似楣州那般多山少耕田,主业是死盯着务农。
梁玉四下看了一眼,对萧容道:&ldo;这里与楣州、京城都不一样。&rdo;
萧容点点头:&ldo;再多招几天,人总是会有的。&rdo;
她们来这里有一阵了,只有一个妇人过来应聘,与袁府的管事说完话,领了点预支的工钱。管事将她往梁玉面前带,主人家在,按照习惯是要过来行礼的。妇人离梁玉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忽有急切的脚步声。梁玉觉得奇怪,府中人的足音她都耳熟,这个声音不大熟。一眼望去,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看到妇人远远地叫了一声:&ldo;阿娘。&rdo;
梁玉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个少年,他眉眼间与妇人有些许相似,但是少年的长相要精致漂亮许多。梁玉极少在贫苦的人里看到长得极好看的男女,这少年要算得上穷人里而长得好的第二个。第一个她自认是她自己。
妇人回头叫一声:&ldo;阿犀。&rdo;一脸为难地向管事讨情,与儿子先说几句。管事觉得脸上无光,表情变得不太好。梁玉冲他摆摆手,管事垂手退到一边。
那一边母子二人一阵耳语。妇人脸上显出焦急的神态,很犹豫地往梁玉这里望去,被&ldo;阿犀&rdo;拉着袖子往回拽了一下,又转过头去与&ldo;阿犀&rdo;说话。看得出来,两人在争执什么事情。
萧容正在好奇,问道:&ldo;反正现在事少,阿家猜猜,他们是为了什么事呢?&rdo;
梁玉狡黠地对她眨眼:&ldo;一定是他们家遇到什么事了。&rdo;
&ldo;阿家答得也太狡猾了。&rdo;
梁玉道:&ldo;什么都不知道,哪里猜得出来?不过一个妇人独个儿过来做工,可见家里人口也不多,也没个就伴儿的。乡下人家人口单薄一定度日艰难。人口单薄再有一个漂亮的孩子,保不住的。&rdo;梁玉摇了摇头,日子肯定难过的。
萧容听得半懂不懂的,半懂是她的家教里会提到一鳞半爪,不算完全不知人间疾苦。不懂是因为从来没有真正知道穷人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不过她信梁玉,小声问道:&ldo;我能派人去问一下他们遇到了什么难事吗?或可帮上一帮,也算做些好事,比诵经还有意思些。&rdo;
叫阿犀的少年生得好看,极合富贵人家的审美,萧容恻隐之心来得就快。
梁玉道:&ldo;去吧。&rdo;
萧容低声吩咐侍女的功夫,少年已经坚定地从妇人手里取过了预支的工钱。萧容往他那里指的时候恰看到了这一幕,不由&ldo;啊&rdo;了一声,从母亲手里夺钱,这个……待少年将工钱交还管事,萧容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侍女上前去与妇人说不两句,妇人猛地转过头来,惊喜地看向梁玉。
【哦豁!一定是有难事了,搞不好还是被有钱有势的人欺负了。】
梁玉的判断很快得到了证实,妇人硬拉着儿子过来给她们跪下了!
萧容低声问侍女:&ldo;怎么回事?&rdo;侍女小声回答:&ldo;奴婢也不知道,她没说完就过来了。&rdo;
那一厢梁玉已经在问了:&ldo;是有谁以势凌人了吗?&rdo;
妇人重重磕了个头:&ldo;求夫人发发慈悲,救救我这儿子吧!我愿为奴为仆,当牛做马!&rdo;
&ldo;阿蛮,把人扶起来慢慢说。&rdo;
叫阿犀的少年也奔了过来,看到妇人这个样子,眼中流露出了难过的神色来。倔强地道:&ldo;阿娘,我们……再走就是了。&rdo;妇人道:&ldo;能逃到哪里去呢?&rdo;
梁玉教儿子没耐心,听这些事情倒很有耐心,也不生气,等他们说完才问道:&ldo;发生了什么事?&rdo;
妇人急切地说出了困境‐‐她家原本勉强算是个小康,但是自从死了丈夫日子就难过了起来。她丈夫是病死的,急症死得快倒没花太多的钱,办完后事还能留几亩薄田给她们母子度日。但是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日子的艰难是可想而知的,终于地也种不下去了,只好典屋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