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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部分(第1页)

“耶稣基督!”法斯把小孩甩到一边,“你什么都记不住是不是?该用are……you are……he is……I am,这叫做什么,伍菲?”他回去刮头发。

“语……语……语法?”

“是动词变化,没知识的蠢蛋,那是动词。”

男孩一边后退,一边双手做出平息的动作。“你犯不着生气,法斯,”他说,急于证明他不像他爸爸想的那么笨,“上回我和妈妈去图书馆,我们上网找头发的东西,我想那是叫——”他记下了那个字的音;“奥——罗——培——克——雅,好多关于它的东西……是有办法治的。”

法斯又把眼睛眯起来,“是阿鲁皮西雅,你这白痴,狐狸疥癣的希腊语。你他妈的简直没受过教育,那臭婊子什么也没教你吗?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叫做法斯·伊浮?”(阿鲁皮西雅系Alopecia的中文音译;法斯·伊浮为Fox Evil的中文音译,亦为秃头症俗名。——译者注)

伍菲有他自己的想法。在他童稚的脑袋里,法斯代表聪明,伊浮寓意残忍,是个格外贴合这男人的名字。他的眼睛再次泛满泪水,“我只是想帮忙,很多男人都秃头,没什么大不了的,大部分时候——”他铆足了劲将方才听到的读音照念一遍,“爱皮失亚会消失的,头发又会长回来,说不定你就是那样,但是太紧张是要不得的——他们都说是想得太多了,头发才掉的。”

“那小部分时候又怎样呢?”

男孩伸手扶住了椅背,因为他的膝盖已经吓得乱抖。这已超出了他原来想冒险的范围——无法正确念出的生字和会激怒法斯的主意。“有的是讲癌症——”他深吸一口气,“还有糖什么病、关什么炎的也会让你秃头的。”他一溜嘴往下说,想赶在他爸爸变凶之前说完,“我和妈妈都觉得你该去看医生,因为如果你病了却装作没病是好不了的,去挂号看医生也没什么大不了,法律说流浪车民跟其他的人一样有权受到照顾。”

“那臭婊子说我有病?”

伍菲脸露惊容,“没……没……没有,她从……从来不谈你的。”

法斯把剃刀插进木头洗衣板。“你撒谎,”他厉声道,转过身来,“告诉我她是怎么说的,不然我掏出你的肠子。”

“你爸爸的脑袋有毛病……你爸爸是邪恶的化身……”伍菲心想。“没有,”他支吾道,“她从来不说什么。”

法斯打量儿子惊恐的眼神,“你最好从实招来,伍菲,不然就是你妈妈的肠子淌在地上,再给我说一遍,她是怎么说我的?”

孩子的神经一下子崩溃了,他冲出后门跳到巴士底下,把脸埋在手心里。他什么都干不好。爸爸会杀了妈妈,然后那些想做善事的人会查到他身上的伤痕。如果他懂得怎样祈祷,他会向上帝祈祷,但上帝是个他不了解的模糊存在。有次妈妈说,如果上帝是女人,她会帮助他们;另一次她说,上帝是警察,如果你听话,他会待你很好,不然他会把你打下地狱。

伍菲惟一明白的绝对真理就是他逃不掉他人生的悲惨境遇。

少有男人能像法斯那样迷住贝拉·普瑞斯顿。他外貌显得年轻,她想,估计他约莫四十多岁,一张脸奇特地面无表情,意味着他是个情绪掌控严格的人。他很少讲话,情愿披着沉默的外衣,但是每次一说话谈吐间便泄露了他的阶级出身和教育水准。

一名“绅士”走上四处为家的路,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在过去几个世纪里,每当家族里出现了害群之马,这种情况就会发生——但她以为法斯总免不了要有一个昂贵的瘾癖。吸毒者是21世纪的害群之马,不管他们出生在哪一个阶层都如此,可是这男子竟连一口都不吸,那可真透着古怪。

缺少自信的女人或许会问自己,为什么他单单对她另眼相看。体形硕大肥胖、染色头发剪得短短的贝拉对这个淡色眼睛、脑壳纵横着剃青轨痕的瘦长迷人男子来说,并不是个理所当然会挑中的对象。他从来不回答任何问话。他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在这圈子里没人见过他,这些全不干别人的事。阅人多矣的贝拉将他的神秘过去视为平常——大家全都有秘密不是吗?——于是任由他跟其余的人一样,在她的巴士上自由来去。

贝拉周游全国,身边带着三个年幼的女儿,从前还有那个染上海洛因毒瘾的短命丈夫,总不至于到了今天还学不会把眼睛放亮点。她晓得法斯的巴士上还有一个女人跟两个小孩,但他向来绝口不提他们。他们看来像是累赘,被某人在途中丢弃,又被某人偶发善心捡回收留。贝拉见过那两个小孩是如何在法斯欺近时便躲到妈妈的裙子后,于是她晓得了关于法斯这人的一点儿什么。不论他在陌生人眼中多么有魅力——而他确实有魅力——贝拉愿意掏出她最后一分钱,赌他关上了门之后就是个不同的人。

狐狸不祥2(3)

她并不感到意外。哪个男人成天对着一个嗑药嗑得神游太空的僵尸和她的拖油瓶,不会闷得发慌?不过她也因此生出了戒心。那两个小孩是他们妈妈小小怯怯的复制品,金发蓝眼,坐在法斯巴士底下的泥地上,看着他们妈妈漫无目的地从一辆车晃荡到另一辆,手伸前,凡是能让她睡着的都要。贝拉心想,不知她是不是经常给小孩嗑摇头丸好让他们安静点。太常发生了,她怀疑。他们的懒洋洋不正常。

她自然为他们感到难过。她自称“社会工作者”,就是因为她和女儿不管到哪儿扎营,都准会吸引一群小街童。那台电池供电的电视机要担点干系,还有就是贝拉的豪爽天性也让她是个好相处的人,但是当她派遣女儿去跟那两个小男孩交朋友,他们却钻到法斯的巴士底下开溜了。

她曾邀请小孩的妈妈共享一根大麻烟,好借此打开她的话匣子,然而那是一次毫无成绩的行动。所有问她的话,她不是不答,便是不解。只有当贝拉说到流浪最头痛的就是小孩的教育,她才幽幽地表示赞同。“伍菲喜欢图书馆。”这皮包骨的女人说,仿佛贝拉理应听得懂她的话。

“哪个伍菲呀?”贝拉问。

“像他爸爸的那个……聪明的那个。”她说,随即又漫步走开去乞求更多的施舍。

关于教育的议题,在星期一晚上再度提及。那时贝拉那部又紫又粉红的大巴士车前横七竖八趴满了一地的躯体。“明儿个咱就撂下这一切走人,”她做梦般地说,痴痴地望着钉满星星的天际和海水另一头的月亮,“只要有谁给我一栋有花园的屋子,只要不是在一个全是他妈的少年罪犯的他妈的市区中间的他妈的贫民社区。这附近就可以……一个正当的地方,孩子上学不怕被那些个迟早要进监狱的人给搞坏脑袋……我只求这些。”

“她们是漂亮的小姑娘,贝拉,”一个梦悠悠的声音说,“只要你一转背,就不光是她们的脑袋给搞坏。”

“唉,难道我不晓得。第一个敢打歪主意的男人,我非砍掉他的###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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