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邦一行人又走访了清江县制药厂,纺织厂等几个有代表性的大型企业,情况都不容乐观,与清江县酒厂大同小异。周安邦想,清江县的国有企业好象都患上了同一种流行病,都存在盲目决策,管理混乱,铺张浪费,效益低下的问题,而且发展轨迹和历程具有惊人的相似性,都是在计划经济年代凭借国企的垄断地位顺风顺水,毫无阻碍的发展,平淡无奇,没有经历过一点风浪和考验,然后在改革开放,市场放开以后经历挫折,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无所适从,再然后又有一位勇于改革,拚搏进取的企业领导者和改革带头人把企业从低谷中带出来,再创辉煌,达到新的巅峰,可是好景不长,企业进入顺境后企业管理者的心态就发生了变化,沾沾自喜,骄傲自满,躺在过去的功劳薄上睡大觉,意志消沉,不思进取,有的甚至贪图享乐,腐化堕落,直至把企业家底败光,使企业重新面临绝境。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国有企业的命运几乎完全寄托在了少数明星企业家的身上。清江县的几家国有大型企业几乎都走过了这样一个曲折多变的波浪型的发展历程。国有企业好象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怪圈里,始终无法摆脱这种宿命的兴亡周期律。报纸和杂志上经常有专家学者撰文讨论分析这种现象,指出造成国企的这种尴尬现象的原因在于国企的产权不明晰,责任缺位,企业只不过是明星企业家们人生旅程中的一个驿站,无论干得好与坏最终都得离开它,干好了提拔升官,干不好被免职调离异地为官,无法真正做到与企业生死与共,同呼吸共命运,因此明星企业家们对企业的经营与管理就不可避免的存在短期行为,没有长远目标和打算,更没有所谓的百年大计,这就是导致国企短命,如昙花一现的根本原因。破解这个难题和顽症的最佳办法就是进行产权改革,明确责任,使企业管理者拥有股权,真正成为企业的主人,从而才能真正做到与企业生死与共,把企业的经营与发展当作自已一生的事业,从而使企业实现永续经营,长远发展。
但是在产权改革,让企业管理者们持股的问题上也不是没有过争论,也有一些学者对此持反对意见,他们认为国企是国家的资产,是属于全体国民和整个国家的,不能沦为某个或某些管理者的私人财产,国企管理者们只不过是国企的管家,管家领到了工资和报酬就应该付出劳动和心血,尽心竭力经营管理好企业,这是天经地义的,不能因为管家做好了本职工作,管好了企业就要取主人而代之,从奴仆升格为主人。
国有企业是否都要实行产权改革,使管理者们拥有股权,这是一个政治经济学领域的课题,周安邦不是经济学家,无法给出正确的答案。但是作为县委书记,他却必须作出决断,通过改革使清江县陷入困境的国企起死回生,重新焕发生机与活力,这是县委书记的职责,也是当务之急。。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二十四章(1)
周安邦在结束了对清江城区国有企业的调研活动后,又带着龚志诚等一帮人下乡镇调研,马不停蹄的跑了几个乡镇。
清江县位于江南省中部平原地带,水量丰沛,河流众多,气候适宜,自古以来就是水乡园林,渔米之乡,曾经是江南省首屈一指的粮棉产地,富庶之乡。自从改革开放以后各地都刮起了一股大办工业之风,并提出了一个口号叫做“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看起来仍然是把农业做为基础产业,但实际上是以工业为核心,以商业为龙头,强调突出工商业,农业处于从属地位,加上国家长期以来对农副产品实行指导价格,农业比较效益低下,更加制约了农业的发展。农民们每年种个一亩三分地,收获的粮食留足口粮,销售余粮,再刨去农药化肥,农机具等生产资料开支,手里基本上就没有活钱了。有的人在粮食之外再种点棉麻等经济作物,卖了以后换点零用钱。农村精神物质生活贫乏,年轻人耐不住农村的寂寞,成群结队,拉帮结伙的出外打工,远走高飞,一年回来一次过春节,有点手艺和闯荡精神的中年人也进城打工,或经营点小生意,试图过上城里人的生活。青壮年,有本事的人都走了,村里就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了,因此日渐萧条,冷清。
周安邦等人先是到了东风乡,在乡党委书记张仁本和乡长董嘉绪等人的陪同下到张桥村里去访问考察。眼下正是初冬时节,树木凋零,田野荒芜,一派萧瑟肃杀的景象。周安邦一行人的车队开到了村头,接到报信的村支书村主任等人飞奔着来了,满脸都是兴奋的表情,别看村支书和村主任都是基层骨干,可是平常打交道最多的还是乡镇领导,一年到头也难得和县里领导见几回面,更别说是县委书记了。村支书和村主任都姓张,俩人跑到周安邦等人面前喘着粗气站住了,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跑动过猛,也许在县委书记面前还有些拘谨,脸孔涨得通红,两人站在那里搓着一双结满老茧,骨节粗大的双手,不知是否该主动伸手和县委书记握手,看着县乡领导那一双双白净细腻的双手,又不自觉的在自已衣襟上擦试双手,象两个因为贪玩而把衣裳弄脏了有些难为情的孩子一样。周安邦在心里感叹,农村人还是纯朴可爱啊,农民们是最可爱的人。
张仁本上前为双方作了介绍,周安邦主动伸出手去,和张桥村的村支书村主任一一握手,寒喧,两人都用双手轻轻捧住周安邦的手不停的摇晃,嘴里不停的说道,“太好了太好了,周书记您能来真是太好了,欢迎您来指导工作。”
周安邦在村支书和村主任的引导下走访农户,首先来到了村头的张大喜家,张大喜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一双儿女都在沿海地带打工,张大喜两口子还有七十多岁的父母就在家里务农,儿女们在外打工几年攒了一些钱,又向亲朋好友借了一些钱,盖起了一栋三层高的小楼,前两个月刚刚竣工搬进新居,但屋里屋外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张大喜家的房子在张桥村算是很好的了,又正好在村头,所以村支书和村主任特地把周安邦一行人带到他家来访问,也有一些向领导表功的意思,这也是村干部们带领村民劳动致富的典型事例啊。
现在正是冬闲时节,村里人要么出去打工挣钱,要么在家猫冬,农村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娱乐活动,闲来无事就聚在一起看电视,打麻将,张家长李家短的聊天,以此消磨时光。
周安邦等人到来时,张大喜正和同村的几个村民聚在一起打几毛钱一圈的小麻将,桌子上摆满了花花绿绿的钞票,面额多是一角两角五角,一元两元五元的。村支书和村主任大老远的就望见张大喜等人正在赌博打麻将,心想这要是让县委书记看见还了得,大白天的竟公然聚赌!两人心里发慌,于是高声喊道,“张大喜,县里领导来看望你们了,赶紧出来迎客人!”张大喜等人听得村支书和村主任一通乱嚷嚷,以为是他们又在哪里喝了酒来胡闹,开玩笑,面不改色,稳如泰山的说,“县里领导,县里领导们都在城里享福呢,会跑到我们这种乡下角落里来?你哄鬼吧,喝了酒就回家睡觉去,莫在这里大吵大闹的。”村支书和村主任急得不行,一把就把张大喜从板凳上拽了起来,张大喜等人抬头一看,只见周安邦领着一帮人正往屋里走来,那些人气势不凡,连书记乡长都在一边陪着笑脸,这下才知道真是县里领导来了,赶紧手忙脚乱的收拾麻将,把零散的钞票悄悄塞进裤袋里,然后站在那里冲着周安邦等领导们傻笑,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 想看书来
第二十四章(2)
乡党委书记张仁本见村民们打麻将正好被周安邦撞见了,面子上有些下不来,心里也窝火,你说你什么时候打麻将不好,县委书记难得来一趟,你们偏在这个时候打麻将。张仁本觉得有必要在县委书记面前表明一下态度,于是义正词严的对张桥村的村支书村主任说道,“老张,你们两个人怎么搞的?乡里多次组织学习,传达文件,要求加强农村精神文明建设,开展健康有益的娱乐活动,你们都当耳旁风是不是,你们这样搞。。。”张仁本还要继续训话,周安邦见村支书和村主任象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一样,老老实实的接受训话,张大喜等人也是大气不敢出,觉得气氛过于凝重了,于是抬手打断张仁本的话头说,“好了好了,这种事情以后多注意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周安邦心想,其实在场的众人包括张仁本在内大家都知道,打麻将在整个清江县甚至全中国都是一项十分普及流行的娱乐活动了,甚至连张仁本也不敢说自已平时就没打过麻将,所谓十亿人民九亿麻嘛,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说禁就能禁得了的,只不过大家在他这个县委书记面前要做出一个一身正气,凛然无私的姿态来,要不然县委书记还以为大家同流合污呢。张仁本才三十多岁,有着远大的抱负和理想,他知道县委领导对自已的印象好坏决定了自已的前途和命运,董嘉绪就没有张仁本这么激动,也不急于表现自已,他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自已觉得也没有多大的奔头了,当个乡长也就到头了,凡事都看得开了,性子也平和了许多。
周安邦笑着对张大喜说,“老同志,我们冒昧前来打搅,给你们添麻烦了,您也不打算请我们大家坐一坐?”张大喜这才象从梦中惊醒似的,赶紧张罗着让坐倒水,又把提前为过年准备的瓜子花生等拿了许多出来,摊在桌子上,热情的招呼说,“各位领导,穷家小户的也没什么好招待的,随便吃点花生瓜籽吧。”这时张大喜的五岁的小孙子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孟晓燕等人带来的摄影机看,并且伸出脏乎乎的小手试图去摸那个镜头,张大喜伸手打了他一下,“你个小鬼,这个东西也是你能摸得的?弄坏了把你娘老子卖了也赔不起人家,上一边儿玩去!”小家伙吓了一跳,做了个鬼脸伸手在桌上抓了一把瓜籽就一阵风的跑出去了。
张大喜有些难为情的说,“小孙子太调皮,农村人也没什么规矩,让各位领导见笑了。”周安邦笑着说,“老张,你看上去年龄也不大,孙子就这么大了。”张大喜说,“我们农村人结婚都早,再说我也是五十岁的人了。”周安邦说,“好哇,有福气啊,人到中年已是儿孙绕膝了。老张你孩子呢?”张大喜说,“不瞒书记您说,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媳妇都在外面打工,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现在在家里种田也没有什么活钱,只能说是不愁温饱,糊口而已,这盖房子置家当的钱都是儿女们在外打工,辛辛苦苦挣来的,唉儿女们也都大了,他们愿意出去闯也就随他们去了。”
周安邦问,“你们村象你这样的情况有多少?”张大喜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差不多能有一半左右吧。出外打个几年工,就可以盖房子了,象我们家打工的人多,就盖了楼房了,家里打工的人少的,就只能盖个平房。还有的人家不愿意出去吃苦,守着几亩田过日子就只能是混饱肚子了。”
周安邦说,“除了出去打工,就再没有别的什么致富的门路了吗?”张大喜叹口气说,“村里田就这么多,人口却不断增多,粮食棉花又卖不上价,农药化肥反而是年年往上涨,每年靠种点粮食棉花确实也没有什么余钱。我们也不愿意让儿女们跑几千里去打工,可是乡里县里也没有太多的厂,听说好多国企的职工还要下岗待业,工作也不好找,没办法只好去南方打工了。如果我们乡里能多办些乡镇企业,哪怕工资少点也愿意让儿女们就在附近打工,好歹也能常回家来。”
张仁本说,“周书记,我们乡有五万人,成年劳动力有一万五千人左右,如果每年能组织五千人出去打工,带回来的钱比全乡一年的财政收入还要多,等于凭空多出了一倍多的财政收入,这些钱用来建房子买家电,扩大消费,带动和促进了全乡的经济发展,算算这笔帐还是很划算的,下一步我们准备进一步搞好劳务输出,把这当作一个重要事情来抓。”
周安邦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打工能致富兴业,但是民工们长年在外漂泊,背井离乡,亲人离散,其中的艰难辛苦也只有当事人自已才知道,但目前的大环境和现状就是这样,暂时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和出路。
第二十五章(1)
周安邦等人离开了张大喜家,又走访了几个农户家庭,大家见县委书记亲自带人到村里来考察,都感觉很新奇,村里一大帮人围着看热闹,当着周安邦的面,都齐声赞扬党的富民政策好,农村也是一天比一天富裕了,周书记能亲自下来微服私访,真是个好官啊,有了您这样的好官,我们老百姓就更有盼头了。周安邦连声解释说,我们也不是什么官,只是政府工作人员,是为大家服务的。
经过一个星期马不停蹄的奔波,周安邦完成了上任后的第一次工作考察,回到了清江县委。
龚志诚回来后就抓紧落实为酒厂工人马柱子捐款助医的事件,捐款倡议书发出并经县电视台播出后,得到了热烈响应,清江县城掀起了一股捐款助医的热潮。周安邦自已带头捐了一千元钱,清江党政机关党员干部合计捐款五万元,普通市民和企事业单位等共计捐款十八万元,其中清江县有名的私营企业家万东明一个人就捐款两万元,清江电视台的新闻节目对此做了专门报道。清江酒厂也不甘落后,在陆续拍卖了多余的小车后也为本厂职工马柱子发放了三万元的医疗补助费,共计得款二十六万元。龚志诚专门为此事请示了周安邦,“周书记,原先我们预计为马柱子筹集二十万元的医疗费用,没想到社会各界踊跃捐赠,现在筹得了二十六万元钱,马柱子治病需要二十万元,另外还多出六万元钱,您看是都发给马柱子,还是暂时先给二十万元让他做手术?”
周安邦低头沉吟了一下说,“这些善款都是社会各界的一片爱心,是对马柱子的关心和资助。。。你们有什么意见?”
龚志诚说,“我和民政曹局长碰了一下,有一个建议,您看是否妥当。我们想先给马柱子发下去二十万元,让他先做手术,剩余的六万元钱先存在民政局里,他们派人跟踪马柱子的治疗和康复情况,如果还需要后续医疗费用再陆续给付,如果不再需要医疗费用了,那剩下的六万元钱就由民政局作为救济其它困难家庭的资金,救助其它更需要救助的人。”
周安邦想了一下说,“你们考虑问题很周全,我原则上同意你们的意见,但是有一点要强调,这个事情一定要做得公开透明,对马柱子以及社会各界说明情况,主动接受监督,余款只能作为救济用款,不得擅自挪作他用。不要好心办了坏事,让人家以为是民政局截留了捐给马柱子的善款,无端的引起一些猜疑来。”
龚志诚点头说,“好的,遵照您的指示办理,我们通过县电视台和报纸向大家公布善款的分配和使用情况,把民政局的分配方案和原因向大家说明,相信大家也都会支持这个做法的。”
清江电视台和报社把周安邦下基层调研工作,访贫问苦,号召并带头向马柱子捐款助医的活动情况做了全程跟踪报道,连续一个多星期作为头条新闻滚动播出和报道,周安邦在整个清江县已是尽人皆知,家喻户晓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