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阴沉的是那位淮陵侯,王伏宣自公主薨逝之后就染了病,本来就沉默寡言,现在开口的时候更是屈指可数。
公主府的门生故吏们虽然哀伤,但也还算正常。
还有那位小霍侯,照旧操持着许多事情。
只是听霍氏之人的哀叹,霍照常常在夜里提着灯,站在萧玉融的小院前,一站就是一整晚。
至于那位能干出烧佛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的少年权臣却沉寂了下来,开始一门心思撰写昭阳长公主的生平事迹。
萧玉歇默许了这件事情。
李尧止写到了萧玉融的周年祭前夕,总算是写完了。
崔辞宁不远万里,又从崟洲赶到玉京。
他本该是等候明日萧玉融的周年祭,送好萧玉融的最后一程。
偏偏亲卫焦急又震惊地冲进来,“将军!李家那头着火了!”
“着火了?”崔辞宁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顿时联想到了前世萧玉融死后,李尧止抱着萧玉融走进火中,殉情相随的那一幕。
他是亲眼见证李尧止抱着萧玉融葬身火海的。
这是什么意思?
李尧止写完了书,就想随着萧玉融一块死了?就想趁在周年祭前,就这么一死了之了?
想都不要想!
崔辞宁把牙咬得咯吱响,大步迈了出去,“去救火!他别想着去死!”
亲卫愣了愣。
想着自家将军不是一直都跟那位风光霁月的丞相不对付吗?这么这么在意人家死活了?
但还是追了出去,照崔辞宁的命令调集人去了。
崔辞宁直奔丞相府。
李尧止是将所有人支走之后,亲手点燃了李家自己的院子。
他答应萧玉融的事情做完了,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火舌舔舐上墙壁和纱帘,肆虐在四周。
李尧止用剑划破了自己的掌心,“当年与殿下歃血为盟,说好生死相随,绍兖该赴约了。”
他抱着萧玉融后来重新为他砌的琴,“绍兖再为殿下弹一曲吧。”
这回不是长命女,毕竟他想要长命百岁的那个人,并没有长命百岁。
他向上苍祈求的上千盏灯,也没有换来一个长命。
李尧止这回弹奏的,是先前和萧玉融玩笑时弹的曲子,那时候还被萧玉融笑话了学秦楼楚馆流传甚广的曲子。
也是那一回,萧玉融那一句“你我白首”,叫李尧止怔忡。
现在……也算是白首吧。
端正有礼的氏族公子在此时沾染了鲜血和烟尘,在火海里拨动琴弦。
琴音如流水淙淙,娓娓动听,却在烟火之中格格不入。
直到最后几个音。
“铮——”的一声,琴声突兀地戛然而止,琴弦断裂。
李尧止怔然地望着断裂的琴弦,掌心的血早已浸透琴弦,染了琴身。
他抬手抚摸着这把琴,想起当年那首长命女弹错了一个音,就被萧玉融指了出来。
“曲有误,周郎顾。”他喃喃念着,苦笑,“殿下怎么不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