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征和情绪太过激动,又掀翻了桌上那把无弦古琴。
古琴一头着地,另一头接着着地,接连砸出沉闷声响。
叶羁怀只是静静跪坐,任由于征和发怒。
好半天后,等于征和情绪稍稍平复,叶羁怀才去捡地上的古琴与那些碎茶壶片。
等他把碎茶壶片在桌上放好,轻声道:“羁怀改日再赔于老一个。”
于征和愤怒的颤抖的声音这时响起:“不能留。”
见叶羁怀没答话,于征和语气极为坚定地重复一遍,“那个孩子,绝不能留!”
叶羁怀道:“于老从前问晚辈是否清楚,读书做官,应当是为了什么。晚辈回去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于征和现在根本不想听叶羁怀说别的,他只想知道那个孽种在哪里,只想立刻除掉那个大魏朝的隐患。
可叶羁怀仍旧不紧不慢地继续道,“羁怀回去仔细想了,不知于老可否听羁怀说一句。”
于征和转过脸去,根本不想看叶羁怀。
可叶羁怀还是接着道:
“羁怀觉得,读书做官,是为名,为利,为权。归根结底,是为自己。”
于征和猛地看了过来。
叶羁怀轻笑了下,继续道,“如若不是为了自己的执念,于老当初为何要隐瞒先帝遗诏?为何不许女子为帝?为何大费周章,特召藩王入京?”
于征和抬起那只布满了老年斑的手,指着叶羁怀颤巍巍道:“你……放肆!”
叶羁怀收了笑容,虚心请教道:“那请问,于大人当初为何不选月辛公主?难道是因为月辛公主生性倔强,不肯听您的话,您才去寻了个更听话的傀儡?”
“叶玉声你……你给我闭嘴!你一派胡言!”
于征和骂完又开始咳。
叶羁怀顾忌着于征和的身子,不再吭声。
于征和是开国功臣,是三朝元老,对大魏有安邦之功,他不得不敬。
然而于大人,时移世易,江山已变,晚辈若不打碎您一意坚持的牢笼,这岌岌可危的王朝如何有救?
叶羁怀不愿揣测于征和是为了找傀儡才选了楚衡。
他之所以这样问,是为了激于征和讲实话。
因为他已看清,于征和不是一个人。
于征和身后,是绵延了千百年的中原王朝权力中心。
身处这个中心的每一个人,若叫他们拥立女子为帝,对着女子喊圣上,那定然是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之事。
而只有先让于征和讲出内心的想法,叶羁怀才有反驳的余地。
才有一丝丝的可能,让于征和听进他想说的话。
可即使叶羁怀如此不敬,于大人竟还是只会说他“一派胡言”。
除此之外,德高望重的于大人竟然无论是替自己辩解还是据理力争,都一个字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