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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寂寞的小镇（第2页）

刘二鸟和计先生一样，不知是谁学谁，非常默契地，都穿着个长衫，都戴着个礼帽，颜色几乎也一样，刘二鸟后来也架上了圆圆的眼镜。

他俩这一身行头，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那时候也没有淘宝呀，不知是从哪里淘来的？

计先生一出摊儿，刘二鸟第一个到场，将鸟笼子往他的旗杆上一挂，两手轻轻一拍，似掸去轻尘，也似开场打板儿：

“计先生，今儿天儿还行！”

“还行！”

计先生眼望着远方，惜字如金，却透着风趣和朝气，他的嘴角翘起来，其实有很多的话想要往外冒，一副腹中自有乾坤的神态。

刘二鸟就摊子边上一块长方形的石头上坐下，手一搭，理理下摆，盘起二郎腿，开始了他的冥想。

他有时抽烟，有时专注地看计先生作业，有时也聊三两句天文地理，话绝对不会多，似乎有意模仿计先生，却丝毫没有人家的神韵，自己也感到无聊就闭目养神。

他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十五岁时，他就给他弄了副马车，让他跑生意去了。

吃到甜头之后，二儿子十二岁也送到铁匠铺子里学徒去了。

老三八岁了，他在打听哪个地方要，打算让他去当个跑堂的小二儿。

他那大儿子，身材高大壮实，肯苦能干，头脑也不笨，看起来也很厚道，不像他，年纪不大就不肯劳动了。

他身下的那块石头，长方形，自然生成，白里透红，翡翠玛瑙一般的质地，这石头几乎成了他的专座。

他很羡慕计先生，他那钱似乎来得容易，又很受人尊重的样子，人家总是越过他去找计先生，令他总是很失落。

他悄悄给身下那块石头用力，心想我这翡翠玛瑙不至于比不过你那红木楠木吧！

欣赏那石头的可不止一个人，它本来就是因为好看才常年摆在那里的，现在却几乎成了刘二鸟的私物了。

刘二鸟似乎很反感别人坐那块石头，他的眼光总能把不经意坐在那块石头上的人支走，远远地就能，眼力劲儿差的也能在他到来之前，匆匆拔腚而起。

计先生的那套桌椅却是温暖好客的，桌面中间磨得光光的滑滑的，透出红润的纹理和光泽，找计先生看事儿的人，几乎都禁不住要摸一摸，似乎有灵感一样。

围在这里的另一个常客，是个地道的街溜子，都叫他“皮三儿”，没有个正经名儿，据说他又穷又抠门儿，人们故意套他，连句大方点儿的话儿都套不出来，一泡尿都舍不得撒在外面，因此叫“皮笊篱不漏汤儿”。

“中午去你家吃饭吧！”有人逗他，皮三儿仿佛很受压迫，窘得脸通红，两手不自觉地乍起来，仿佛要挡住人家的样子，惹得人们笑骂不止。

等人们笑过骂过之后，他才慢慢恢复常态，去他家吃啥啊，他出门都不知道吃饭没有呢！

他更怕人家看到他家里的穷酸样儿，早早地就出门了，到处溜达一遭，落在计先生的摊子前，总是无力地半躺着，假如一时看不到他，那他一定是跑到自己家的地里解手去了。

这里边还有一个新秀，叫做“得雨”或者“德语”，抑或叫“得宇”或者“德宇”，具体是那两个字，无人确切的知道。

不知是哪一天，得雨发现了这个好玩儿的地方，自此别无他恋，也是每日必到。

他虽然也是穷得没话，却善于察言观色，显得很机灵。

于是，只要计先生的旗杆立着，这几个人就一定会聚着，除去雨雪大风等恶劣天气，几乎雷打不动，从不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