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来的好东西。后来以这批“同治料子”做的每一件行头,都被观众拍手叫绝、称赞不已。
马家夏天在院里搭凉棚、栽花草,从冰窖里买回大块的冰砣,用来消暑驱热;冬天过年时,花洞子用棉被包着竹筐,给马家送来大盆的梅花、茶花,让室内一片春意盎然。马家虽非大富大贵之家,却也初具大宅门的格局。
父亲马西园辛苦了大半辈子,终于把儿子培养成为了一名大角儿,高兴之余,越发地热心###教的公益事业了。他认为马家能过上这样的日子,都是真主的恩典,要懂得知感(回族人语,感恩),不能忘本。与京城里大多数穷苦回民相比,目前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要知恩图报。马连良至孝,凡是父亲为了“举义”(回族人语,捐助)答应下来的事情,全部照办。马西园于是参加了花市穆德回民小学的兴建、天桥礼拜寺的翻建、三里河礼拜寺的修缮等多项工程。特别每逢周五“主麻日”,北京的穷苦回民们常到豆腐巷来乞讨,最后干脆演变成了固定的舍粥日,冬天外加舍寒衣。马连良夫人王慧茹也积极协助公爹,热心参与公益活动,人称她为“马善人”。用于公益、慈善方面的开支,一直是马家日常开支的一个重要部分。常来马家乞讨的人都是回民,汉民乞丐因不会说“清真言”,不能被回族乞丐接受,所以不能入围豆腐巷的乞讨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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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步入辉煌(2)
马连良夫妇此时已育有一女五子,长女萍秋最大,其余五子分别为崇仁、崇义、崇礼、崇智和崇延,其中最受父母宠爱的是崇智。因他出生在马连良大红的1929年,家中经济条件比以前改善了许多。马崇智生正逢时,家里人都认为此子带来了吉祥的兆头。加之他生性活泼可爱,好动不喜静,人见人爱,所以父母对他也就有些格外溺爱了。别的孩子出生后都由奶妈照看,唯独崇智自落生之后就一直与父母一起起居。吃母乳一直延续了三年多,到了弟弟崇延出生之后,他还一直要吃母亲的奶,王慧茹没有办法,只得给崇延又请了个奶妈,对崇智的溺爱也没有中断。亲戚们都说,这孩子这么大了,还吃奶呀?真成了“大娇”了!就是这从小娇生惯养的马家少爷,长大成人之后,却第一个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夫人王慧茹除了负责照顾几个孩子的生活起居外,还要照顾二位公婆。自己娘家的兄弟在外地做事,老母无人照看,时常还要回家尽孝,整天忙的不可开交。更主要的是料理好丈夫的生活。马连良是演员,与普通人的作息时间不一样。在京有戏时,他下午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默”戏。不敢多吃东西,只敢喝点鸡汤,吃个烧饼夹肉点心一下,然后去戏园子,晚上回来再吃宵夜。如散戏后有朋友前来一起聊聊天,马连良经常快到天亮时才能睡觉。当红艺人在外面风光无限,别人只知道包银大把地往家里挣,其中艰辛只有王慧茹这样的人才能体会。当红艺人中,很多人都患有“滑精症”,马连良也在劫难逃。因为在上海这样的“大码头”,主演每天都有戏,经常一演一个多月。演员在台上高度紧张、疲劳过度、精神压力太大,故患此症。如果夜里得不到充足睡眠,白天就会精神不振,直接影响到晚上的演出。许多演员都出现“塌中”现象,也就是中气不足,无法连续演唱,多与此症有关。为了保证丈夫夜晚睡一个安稳觉,王慧茹有时自己不睡,彻夜盯着丈夫在睡觉时有无做梦、紧张的兆头出现,一经发现,马上把他推醒,驱走梦魇。后来马连良此症痊愈,王夫人功不可没。马连良在北京期间,王夫人总是嘱咐丈夫少演出,多休息,一周只演两场,注意调养身体。多年的操劳,使王慧茹积劳成疾,身体变得很孱弱。终于在1933年生下女儿马莉莉后不久,在“月科”期间体质虚弱,由于拔牙后感染破伤风,王夫人不幸去世。马连良望着自己的结发妻子,想着十几年同甘共苦一起走过的日子,抚摸着身边的这一群孩子,心中百感交集、泣不成声。
为了纪念亡故的妻子,又考虑到家中长辈百年之后的后事。马连良决定在阜成门外倒影庙买一片地,辟为私家墓地,称“马家花园”,就在今天的阜外大街旁边的华文学院附近。在“马家花园”安葬了亡妻王慧茹后,马连良亲自参与设计,把这里修缮为一处中国传统风格与###风格合璧的私家墓园。大门是传统的垂花门,为方便游坟(回族人语,上坟祭奠)的人休息,园内设有一间接待室。墓园前后有几片花地和菜地,卖菜的收入归看坟人焦大爷使用。坟前有一大理石柱形塔,完全按照###风格建成,上刻经文,以示对亡人的纪念。1935年马连良的父亲马西园去世,1952年马母满氏去世,两位老人皆安葬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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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步入辉煌(3)
送走夫人之后,马连良周围的亲友在劝他节哀的同时,也希望他能根据目前家中的实际情况择日续弦。一来老父马西园六十六岁高龄,本想日子宽裕了,到清真寺去做一名阿訇,直接为教胞们服务。因体质欠佳,只好在家中休养。母亲满氏也已六十二岁,身板虽然硬朗,也是年逾花甲的老人,需要照顾。再有就是孩子们,长女萍秋年十二岁,幼女莉莉还不到一岁,中间还有5个儿子,正处在调皮难管的年龄段,需要人看管。外加与弟弟连贵和妹妹慧敏两家在一起生活,马连良每年有半年的时间在外埠演出,家中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没有个内当家的还真不行。马连良的第一次婚姻是由父母包办的,现在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再搞老一套,恐怕自己也不能接受。婚姻大事还须从长计议。
1934年扶风社到武汉演出,没过几天戏票就被一抢而光了。戏院方面出面挽留,请马老板再续一期,以满足观众们的需要。包银方面没说的,您说个数儿吧!可马连良却一直高兴不起来,心中惦记着家里的亲人恨不得早点回北京,所以他迟迟没有答复院方续期之事。上海盐商周三爷知其心中烦闷,整天陪马连良解闷。周打算为他筹办个“派对”,马说不爱应酬;周便要和他玩纸牌,马说我连J、Q、K、A还没分清呢?周三爷酝酿了几日,终于推心置腹地与马连良商议:“马老板,您这么下去可不行啊?依今日您在菊坛的地位,须生的头把交椅可是您。”马立即紧张地说:“不敢,不敢,老先生们都健在,您可别再捧我了,折煞我也!”周说:“不是我捧您,现在哪一次菊坛大合影不是您和梅大爷站中间呀?这是你们梨园界对您的敬重。您也得拿出点须生泰斗的‘法儿’来,不能家中遇些难事就戚戚切切,儿女情长,弟兄们还靠着您多赚些包银呢?这事您不管谁管?” “那是,那是,三爷您说的有理!一会儿就跟老板说,续期的事我应了。”马说道。周又说:“您先别急,我还没说完呢。您现在地位不同了,接触的人、场面都不同了,交际、应酬是免不了的。恕我直言,您在这方面可没您在台上那么溜,您就是一个字——‘戏’,这可不成啊!我们是好朋友,别怪我唐突,我想给您介绍一个女朋友,此人定能助您一臂之力。”
周三爷说:“这位女士叫陈慧琏,生于江苏扬州,后长于上海,年二十四岁。生得身材高挑,容貌出众,是典型的江南美人。她性格温婉贤淑,宽宏仁厚,对内料理家政,得心应手。见多识广,略通文墨。待人接物,落落大方。对外交际、应对,定能补马三爷不足,此人可是难得的贤内助人选。况且,她又是一个典型的‘马迷’,在上海可看了不少马老板的戏,最崇拜的人就是马三爷,没事就听您的唱片。只是以前没有找对人,她的男人撇下她和一双儿女走了,目前两个孩子与外公一起在上海,生活挺艰难的。另外,她是汉民,信奉佛教。这几点不知马三爷您是否介意。”
周三爷一片热心,快人快语,让马连良十分感动,心想自己身边的确缺这样一个人。好在此次来武汉,还没正式公演,就决定续期了,停留时间又长,索性依着周三爷,就和人家见见吧。与陈慧琏见面之前,马连良想起了亡妻王慧茹。王是典型的北方妇女,三从四德,惟命是从,时不时还受点小姑子和婆婆的夹板气,但为了大局,王只得忍辱负重,挺不容易的。周三爷极力赞赏的这位南方美人到底是个什么路数,有没有那么好啊?马连良心中多少还有点顾虑。对方是汉民,既信佛教,又有孩子,北京那边的父母和老回回亲戚们能同意吗?心中不免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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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步入辉煌(4)
在周三爷的精心安排下,先请陈慧琏看一场马连良的戏。陈在这天也刻意地打扮了一下,脸上淡施脂粉,身穿一袭淡粉色的旗袍,右耳后的头发上插了一朵淡粉色的花,端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正中的位置。显得清新雅致、大方脱俗,给舞台上的马连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散戏后在众人的撮合下,大家一起吃了宵夜并玩了一会儿麻将。马正坐在陈的对家,四圈牌下来,马被陈的言谈举止和容貌风度深深地吸引住了。他整个心思完全没有放在牌上,自然也输给对家不少钱。
经过一段时间的互相了解,二人皆有“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之感。尽管相处时间短暂,但二人都不愿彼此分离了。于是,马连良决定,武汉演出结束之后,二人就回北京结婚。艺术家往往都是性情中人,但马连良做出这个影响他今后一生的重大决定,绝非出于一时的头脑发热,他是相当冷静的,并且是面对现实的。马连良对陈慧琏也是实话实说:“回北京之后,恐怕要委屈你一段时间。第一,我私定婚事,没有与父母商议,恐怕他们不高兴,要慢慢说服;第二,你是汉民进回回家门,这在马家可是头一遭,如果父母、老亲戚们不同意,还要再想办法;第三,父母、孩子们都没有思想准备,突然进门,未免唐突。我想先安排你在外面住些日子,等把他们都说通了,再接你回豆腐巷。”
在北返的列车上,马连良既兴奋又紧张,心始终悬着,不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样的场面。与心中忐忑不安的马连良相比,陈慧琏反而显得心里有准谱,有着一种当时妇女难以具备的主见。对她来说达官贵人见过不少,可她却认准了马连良。她认为生活在这城头变换大王旗的动荡时代,这些人时常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没有一个靠得住。只有马连良身上的艺术是永远靠得住的,可以给她安全感,她认为到了哪朝哪代都少不了唱戏的。既然认定了这条路,就坚决走下去。
回到北京后,早已有人在东单麻线胡同租了一所小四合院,马连良先在此处把陈慧琏安顿好了,才回到豆腐巷家中请安。他给父母行完跪拜大礼之后,又把从湖北带回来的土特产等礼物奉上,最后才讲了武汉订亲之事。果然不出所料,母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加上老姑在一旁敲边鼓,不由得连珠炮似的责问儿子:“为什么不找回民?为什么找了一个信佛教的?为什么找一个有孩子的?……总之,一句话,我们不同意,不许带回家!马家丢不起这份儿人!”马连良跪在地下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事。满氏老太太本想让丈夫也帮忙训斥一下儿子,可马西园既心痛儿子又有点惧内,颇像电视剧《大宅门》里白景琦的父亲,一句话也没有。这让老太太更生气了,双方僵在那里下不了台。马连良只好一边安慰老人,一边解释自己的做法,同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第一,婚姻之事,这次我要自己做主;第二,人已经来北京了,就不能再让回去;第三,保证说服她尊重回民的生活方式。父母和家人什么时候同意,我再让她进咱们家门,我最近暂时住那边了。
对于至情至孝的马连良来说,此举可算是大逆不道了。为了缓和与父母之间的矛盾,他先把弟弟、妹妹及堂兄马春樵,堂弟马四立等请到麻线胡同的住所一起吃饭、聊天,给大家一个与陈慧琏相互熟悉的机会。在有了一个初步了解的基础上,再向老太太进言,好让老人对这个南方来的儿媳妇先有一个认识。马连良自己则还像平时一样,每天过来给老人请安,晚上再回东单去住,弄得老太太一点辙也没有,眼看着一大家子人都向着马连良说话,家中的顶梁柱整天不在一起住,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终于老太太松口了,要求儿媳妇皈依###教,才能进门。还有人提出让陈慧琏喝一种碱水洗肠子,马连良坚决不同意,他说:“从来也没听说过这种不人道的做法。”就这样拖了一段时间之后,在没有改变陈慧琏宗教信仰的前提下,马家门里首宗与异族之间的婚姻终于被认可了。
第三章 步入辉煌(5)
新娘子进门之后,第一次出门拜见的人就是马连良的恩师叶春善。叶老爷子因患脑溢血症半身不遂,一直在家休养,据说近期有所好转。于是,马氏夫妇乘着新购置的汽车前往叶宅。
说到汽车,梨园界里最早买车的要属尚小云。当时京城里除了军政要员,就是著名盐商查家、药商乐家和茶商张家有汽车。尚小云曾以洋马车代步,被有钱有势的大爷们讥讽为“臭”摆谱,若是在前清,就是越制,非发配了不可。尚为人侠义豪爽、疾恶如仇,最恨那些看不起梨园子弟的大爷们。他买车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想告诉他们,我们唱戏的是靠真本事挣来的清白钱,照样能过上好日子。另外,他向来对不义之财嗤之以鼻。因尚与交通总长吴济舟相交甚厚,曾有一德国工程公司驻京代表想请他向吴总长说项,总揽平汉铁路黄河大桥的维修工程,并许以高额回佣,尚小云以“不愿卷入政治”一口回绝了。
马连良与尚小云一向关系密切,马是在尚的影响下购置了一辆黑色“雪佛兰”牌方头汽车。购车的主要原因是由于当时市道混乱,梨园大腕虽说名利双收,但无权无势,常被恶势力敲诈欺负。如不屈从,常会遭受恶意报复。梅兰芳就曾被人当头泼镪水,幸被同仁奋力挡住才幸免于难,因此角儿们的自我保护意识也是相当强的。
尽管马连良有了新汽车,但平时还是有所顾忌,怕招摇。他明确告诉司机阿三,我不能在我师父面前摆谱儿。去师父家时,你一定把车先停在胡同外师父家看不到的地方,不能停在叶家门前,更不许按喇叭催我。交代好了,马连良这才与夫人一起,提着礼品前往叶家。
叶老爷子看到徒弟带着新娘子来看他,心里高兴,病好像也好了大半。爷儿俩三句话不离本行,说的还是戏。叶说:“你别看我在家养病,你扶风社的事,盛兰对我说了不少,近来想排什么戏?”“我们正排《全部一捧雪》,从“过府搜杯”起,中间“审头刺汤”,到“祭雪艳墓”止。我一个人连饰三角,前莫成、中陆炳、后莫怀古。”马答道。叶说:“这戏唱着可过瘾,前做、中念、后唱,你一个人可够累,不过观众可大饱眼福了。听说去年你和麒麟童(周信芳的艺名)在天津‘春和’合作了一期,有这出挺红的,人称‘南麒北马’!你可帮了他大忙了,据说他这几次来北方不太顺,差点回不去。”“谁没有个走背字的时候,要说红火,还是李华亭安排的戏码好,我跟信芳兄都觉得唱着过瘾。我还想让李华亭来扶风社当经励科呢?您看怎么样?”马问。“那可太好了!我还听说‘洋人’也要去你那里,他的胡琴,乔玉泉的鼓,加上刘连荣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