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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白鸦4（第1页）

正宗的蟹黄与廉价蟹粉酱是有区别的。

我一时之间竟然吃不惯这种略带腥的东西，觉得与想象中的味道相差大了，盯着蒸笼里一个个皮薄馅儿大的小白团子，筷子举也不是，不举也不是。顾明栋很烦人，光是小笼就连叫六笼，蟹油味儿往我跟前冲着，我说喊多了吧，一笼十个谁吃得完，他说反正他能吃完，龙七也能吃完，然后跟蒋禀扯皮去了。

我朝身侧看。

小馆的空调刚开，凉气轻悠悠地往额头打着，还不够打遍全身，不够打散一路走来时冒出的密汗。龙七的手臂架在桌上，挨着我的手臂，她高马尾下的细碎发丝黏在后脖颈上，正用筷子夹起一只小笼放进醋碟，醋碟里有姜，有香油，她没搭理顾明栋，将小笼在醋碟里沾一沾，垂着眼睛咬一口，再用汤匙接住漏下来的灌汤，在她如此斯文吃着的时候，蒋禀与卓清则被小笼里滚烫的汤汁儿折磨地满嘴淌口水，仍要咬出些空气来，相互讨论怎么打包回寝不被发现。

“我觉得……嘶，要不就干脆给教官带两笼……嘶，把他给贿赂了……嘶，咱天天都能出来。”

“你是不是傻。”顾明栋说，“要去自己去，别把我卖了。”

“蒋教官……嘶，挺好说话的……嘶，跟我还一个姓呢。”

“你别。”我插嘴。

“你家姑娘，”顾明栋指向我，用手肘顶靳译肯，“没看出来平时跟个孔雀似的爱答不理，关键时刻还挺能分事儿。”

靳译肯的嘴里叼根筷子，正靠着椅背看手机，他没有回顾明栋，也没有搭理因为“你家姑娘”这四个字而烧得耳根通红的我，他放下手机将筷子往碟内一顶准备吃的时候，独独看了龙七一眼，很快就收，两秒都不到，回蒋禀：“你天天吃，吃不腻？”

“哎，嘶，我这就跟你不一样了，嘶，我贼专心。”

我兴致寡淡地吃了第二个，龙七已经夹起第三个，她全程不说一句话，眼睛甚至都没有离开过汤匙，徐徐地吹一口还滚烫的汤包，我学她低头往醋里调香油的时候，她正对面的靳译肯抬了眼。

空调丝丝地打着气，黏在后颈的细发微微滑溜了些。

他朝龙七看的那第二眼，我不知有多久。

蒋禀的聒噪声响夹在酸醋味儿的空气里，卓清谨小慎微地给手机上着闹钟，三四只手臂在小小的方木桌上交叉，汤匙与蒸笼的碰撞声，椅脚与地面的轻微摩擦，龙七的筷尖戳破薄皮，她的嘴唇贴触匙沿喝汤汁，而靳译肯的筷子抵在碗边上，一下一下地敲着，这一切细碎都昭然若揭。

等我放下油瓶时，他又恰好收回眼，提筷吃汤包。

后来的进食时间里，他几乎不说话，只有蒋禀和顾明栋喋喋个不停，我和卓清偶尔接几句腔。而他低着头，吃得又安静又快，一口一个，脸颊徐徐地动，再夹上一个就着醋，转眼就下了半笼。

我们买单的时候，卓清的闹钟定时响起，我笑他，龙七没笑，她的手肘搭着柜台高桌，正迎着墙顶的电风扇吹风，但她被我的笑声引来，看我额头也有汗，拉了一把我的手臂，把我也带到正对风扇的位置，我们两个的马尾在微热的电扇风下扬动，那一瞬间心门跟着开了个缝儿，我觉得这人说不定是未来三年我最好的朋友。

未尝不可。

其实除去有关施苒的那些过节，她的性格还算好相处，她不矫情，长得好看，成绩靠前，胆儿又大。满足这些条件的女孩一般不用等到开学，可能军训结束前就会成为年级里头烫手的谈资，我预感得到她的高中三年有多明媚有趣，我俩做朋友挺合适。

她的头发丝儿在我耳根边飘，我看她，她继续撑着脸，没有顺势与我搭话。这反倒让我升起一阵聊天的欲望，但是很快压住，因为我意识到这种交流欲中还潜藏着一点微微的讨好感，我希望我能和她走近一点。这很可怕，因为这竟然是我的念头，而不是她的。

回去的路上，她把随身携带的护手霜挤一点到我手上。我们聊天，聊的是顾明栋与卓清。

我懂，有人希望我聊这些。

“他们两个平时不玩一块儿，顾明栋会出来我想得到，卓清也出来，我没想到。”

她跟我看过去，顾明栋在我们前头四米距离，三不五时倒着走，嬉皮笑脸盯着我们。卓清走得挺规矩，没回过头。

“他们不玩一块儿？”

“顾明栋流里流气的，卓清是年级状元进来的，怎么玩得到一块儿，连一个宿舍的都不是。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

我倒一愣。

她不跟施苒似的连自个儿喜欢卓清都不知道，也不像我只敢在自己的内心过四季，她的反应非常自然，不回避，不转移，甚至丝毫不羞于展开话题：“他们太明显了。”

“……嗯。”

“但如果不是这样，我也吃不上这顿小笼，小笼好吃。”

“是好吃。”

“你跟他们比我熟，”她把手插进迷彩外套的衣兜，“反正也说到这了，方不方便帮我回一声？我对早恋没兴趣，别让他们心思散了。”

“要回吗？”我说，“他们也没明说，回了你不怕尴尬？”

“要回的。顾明栋太闹，会影响我，卓清好好一个年级状元，我怕我影响他。这种事刚开始就得讲清楚，免得他俩也被对方影响。”

她看我不应，补一句：“我自己说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