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被人恐惧的最多的东西叫做黑暗,那岁月恒长里无数次的暗淡,侵蚀人心的鬼,就算睁眼也不懂时间的意义。
狭小的空间中寂静阴森,混杂着刺鼻的腐臭长年不曾消散,冰凉刺骨的地面透过身体入骨袭来,仿佛置身于阴暗的臭水沟之中。
睁眼和闭眼已经成为毫无用处的行为,因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被放入眼中,能入眼的只有那挥散不去的黑暗,能入耳的只有老鼠四处爬蹿的声音。
但这样的声音能让他安心,哪怕只是老鼠,但那时常的响动也正是提醒他还活着的生命之声。
姬长枫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却发现此刻周围环境已经不再是那自己呆了多年的阴暗地牢。而是一个山洞的洞中。
他恍惚之间坐起身,伸手按了按自己躺着的稻草,惊讶的发现不再是那湿冷的地面。面前的不知何人生起的柴火将熄未熄,葳蕤跳动。隐隐之中,看到洞外那久违的夜空耀眼的繁星点点。
这一切,如梦似幻,他分不清到底是真还是梦。他伸手靠近火焰,火堆传来的灼热感告诉他,这并不是梦境。
洞口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夹杂着枯木折断的声音,让他不由的警惕起来。
一位青衣书生模样中年人手里拎着一直刚打的野兔缓缓走了进来。
“你醒了?感觉如何?”
姬长枫揉了揉眼,盯着中年书生看了许久,试探的问了一句:“张文昭?”
中年书生一边处理起刚打的野兔,一边开口笑到:“说起来我也算和你师父同辈,你便这般对老夫直呼其名?。”
姬长枫皱了皱眉,似乎也觉得不妥,开口问到:“是前辈救了在下?”
被称作张文昭的中年书生笑了笑,言到:“白王府重兵把守,高手如云。这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做到带着他们的重囚来去自如?”
姬长枫扬了扬嘴脸,神情颇有不屑的言道:“前辈倒真是一点也不谦虚,只是在下实在想象不到,费尽心力救我于你有何好处?”
“好处?在你眼里,难道这世间所有事的出发点若非利益,便无法成立吗?”张文昭依旧鼓捣着手中野兔,顺势将一旁木桶中的清水提到身旁。
姬长枫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沉默了片刻。开口言道:“自然不是那样,只是你我也只有当年那一面之缘,些许指点之恩。况且你和家师又敌对多年。若非利益,你有什么必要专程闯一趟白王府那般龙潭虎穴来救我?”
张文昭一边清理着野兔内脏,一边用清水清洗。手上的动作一直没有停歇,看起来格外娴熟。
“一面之缘也是缘,些许指点之恩,亦算师徒情分。和你师父敌对也并非仇人,只道是理念不同。难道在你眼里,我张文昭还不如那些自诩正道的伪君子为人坦荡?”
姬长枫沉默了片刻,似乎又仔细的想了想。片刻后才开口言道:“如此一说,在下倒想起家师曾说过,前辈你做事比道门很多人都来得光明磊落。”
张文昭停顿了一下手里的动作,笑了笑言道:“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得知,她嘴里还说过老夫的好话。”
姬长枫眉头又皱了皱,似乎依旧有些不安。下意识的观察了一下山洞内的环境,继而言道:“前辈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不如就此别过,他日若有差遣,定还此恩情!”
听到此言,张文昭一下笑出了声。放下手里的将要清理干净的兔子,笑着讲道:“哈哈哈哈……不愧是老狐狸教出的小狐狸!这就想跑?说什么以后还此恩情,不如现在便答应老夫一事如何?”
姬长枫眉头紧蹙,开口问到:“前辈此言何意?难不成还不要在下走了?”
张文昭此时看了他两眼,又鼓捣起那兔子来。开口说到:“看吧,我就知道你小子想跑。好歹我也是你救命恩人,就被你这般提防?”
姬长枫一撇嘴,神情有些纠结。片刻后缓缓言道:“在下并非知恩不报,只是你和家师的关系……我也不愿和你过多交集。”
张文昭此时沉默了片刻,手里动作也同时停下。眼中带着些许落寞和寂寥,摇了摇头,低语了一句:“老夫时间不多了,坐下陪我聊聊吧。”
“前辈的修为惊世骇俗,寿数亦非常人能比。何来时日不多一说。”
张文昭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质疑,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开口言道:“人总会死的,老夫一生不信天命,自负与天争些岁月,欲求长生,可如今终究还是到了不得不生死一搏的时候。”
??姬长枫修行多年,还是第一次从这等大修行者口中提及到关于长生这个话题。同为修行者,他当然也会感兴趣。索性打消了逃离的念头,安静的坐了下来。
开口问到:“连前辈这样的修行者都没办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吗?”?
张文昭见他生了兴趣,正中下怀,笑了笑开口言道:“老夫当初创立“星楼”,本就是为了追求永恒。可到头来,依旧做不到真正的永生,所以这才准备去东边看看,或许还能最后一搏。”
“东边?星夜大陆的东边不就是大海吗?难不成是传闻中的东林仙岛真的存在?”姬长枫的眉头皱得越发厉害,眼中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不料张文昭摇了摇头,似乎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继而转移话题言道:“有些事,你若到得了这个高度,才有资格去知道。不然对你而言,有害无益。”
姬长枫一脸不爽的言道:“既不愿说,你又提什么,白让我高兴一番。”
“老夫若不说清缘由,恐怕所求之事你不会答应。”张文昭此时已然将兔子清理干净,也不知从哪儿找来跟棍子,穿起来架在了火堆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