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陈长安的声音隐隐传来:“我三岁的时候,发过一次高烧。”
“三岁的事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呢?”宋槐赞叹。
陈长安看他一眼:“距今也不过十几年,我也就记得那一件事了。”
“哦,那你说说,我怎么着你了?”对于宋槐而言,几年或是几十年都没有区别,能被他记住的日子,非得是百年为单位的。
陈长安嘴角微微地有些向下耷拉:“那时候我贪玩,在雨地里乱跑,师父和师兄都捉不住我。我跑得高兴呢,一道闪电打在我的眼前,劈开了地上的石砖,把我吓了一跳。我回去以后就发起了高烧,怎么都退不下去。”
“人家说雷劈都是天谴,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造孽。”宋槐忍不住吐槽,旋即安慰地拍了拍陈长安:“我瞎说的,你继续诉苦来。”
陈长安接着道:“听师父说,我本来身体就弱,又在雨地里玩疯了,还受了惊吓,便是在渡了劫。我那时候烧得浑身发抖,隐约只能看见师父师兄还有几个长老轮番过来给我诊病,留下了药便要我静养。”
“我正半梦半醒着,忽然就看见先生你进来了。那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二次见你,头一次见你时我就记着了你的长相。见你进来,我想和你说我渴得想喝水,就看见你站在桌边,看着我的药发呆。”陈长安说。
宋槐终于在记忆的角落找到了这件事的印象,开口道:&ot;那什么……我好像,想起来了。&ot;
陈长安仍然不停,继续说:“我听到先生你嘟囔:‘下药好呢,还是由他自生自灭好呢?’”
“……我没想到你发着高烧都能记这么清楚啊。”宋槐汗颜。
陈长安叹一口气:“先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印象自然深刻。可是先生啊,我招你惹你了,听肖长老说,你当时甚至还想将我的药全都倒了。”
“……你听我解释。”宋槐努力地回忆当时的动机。
“先生你慢慢想,距离西海还有很长的一段路,我们甚至可以停下来找个客栈住下。”陈长安语气平淡,宋槐也听不出他生气了没有。
宋槐垂下眼睑,思索了一阵措辞:“我那时候还没想好要选你,所以……”
“所以就打算对门派里的一个小孩子痛下杀手?”
“哎呀你别把事情说得这样严重。”宋槐讨好似的道:&ot;你那时候病得真的很厉害,就算我不干预,也未必能活下来。所以我就……就想着要不要帮你一把,让你别太难受。&ot;
“长痛不如短痛?”
“哎对对对。”
陈长安无语,搂着宋槐的手又紧了紧:&ot;先生一点也不悲天悯人呢。&ot;
宋槐附和:“是啊,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天,宋槐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躲雨,眼看着广场上瘦瘦小小的陈长安张开了双臂,迎着大雨奔跑。他身后跟着想抱他回屋、又不敢吓到他的肖长老及其弟子。
陈长安的师父将襁褓里的陈长安带回山上时,宋槐曾过去看了一眼。他的手在婴孩的眉眼上抚摸过,笑着对周围人道:“这孩子是个好苗子。”而后便和往常一样,负手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