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管事自是领会,接了事情去了。
六郎又回头对七郎道:“咱们去城北玩一回。”七郎听见出去玩,心中欢喜,即命七斤去套车。
容娘眼巴巴的瞧着两个哥哥,六郎却看也不看她,抬脚便往门外走,七郎摇了摇头,又朝六郎吐了一回舌头,便是不敢的意思。容娘可怜兮兮的跟到了影壁后头,六郎喝了一句:“回去。”
小环见六郎生气,忙拖了容娘的手臂往回。容娘不肯,犟在那里。
“便去一回,我只在车里不出来便是。上回你们说带出去玩,黑灯瞎火,又有外人,哪里玩了?”
六郎听了便回过头来:“你道今日是出去玩了?”
“我自知道今日哥哥是去做甚,便是跟去看看又何妨,值当你这般凶狠!”
六郎一口气被阻在了嗓子眼里,眼见容娘扁了嘴,两眼盯着地面,一副委屈模样,便是有再多话也说不出来。
“不得下车。”
容娘知道这是允了,绕过六郎,自去上了车。七郎笑吟吟的看着她,她抬了眼,吐了吐舌头。
过了田家茶坊,青砖地面便到了尽头,街道两旁房屋渐渐稀松,不再是廊房样式,都是些平常住宅。偏又参差不齐,这边进两步,那边退两步,并不成个街道模样。讲究些的,也有个大门影壁,只是粗糙;有破陋不堪的,围个稀疏破烂的竹篱笆,屋檐上草茎迎风摇摆。
白日里头,这里人烟却稀少,只有些缺齿老人蹒跚走过,偶尔看过来,浑浊的眼睛满是木然。也有小娃,一身脏污,纠在一起打斗玩耍;偶见个汉子,却是懒洋洋衔了草茎,摊开了手脚靠坐在围墙边,似睡非睡。
再往前行个两里地,人家没了,道路也没了。前方便是那晚看到的山丘,林子倒是干净,就是树木矮小,地面像打扫过一般。
容娘见四周没了外人,便告了六郎下车瞧瞧。她看看林子,又看看那晚夜景之地,十分新鲜。
“为何一城之内,此地如此荒芜?”想到城南人流不断的街市,容娘很是纳闷。
“数十年之前,此地原与南市一般人气。元祐年间,有人家收留瘟疫患者,全家无一幸免。至此,新户皆不爱落在此处,原住在此地之人也陆续迁离。又有作奸犯科者,无人愿交与者,也寻了此处落地。难免便做些偷鸡摸狗之事,搅扰得他人不得安生。但凡走得动的人家,纷纷另寻他处安居。只余些恶徒懒汉并穷困潦倒之人。”
六郎想是做了些功课,了解细微。
容娘听见,心中很是跃跃欲试,只望手头有大把钱财,好收买些房屋地面,好生做一番事业。
六郎却静静地打量了一番前头的小山丘,小径倒是干净,也不见人影。他看了容娘一眼,抬脚便走。容娘初时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赶紧跟上。
虽近县城,林中到底幽静些。不时有鸟鸣啁啾,虫鸣唧唧。容娘很是快活,指着林中物事问东问西,六郎七郎倒有八成答不上来,七斤是此地人,倒认了个九成。
容娘便问:“如此,你可晓得为何林中如此干净?”
七斤不以为意的答道:“娘子日日也要进厨房,柴草从哪处来可知?”刚一说完,头上便挨了成奎一爆栗,罚他语气不恭。
容娘只当他淘气,何时在意过,不过做给六郎看罢了。
“此山莫非是官中的?”
“娘子说的极是,连后头菜地,并再后头几栋房屋地面都是官中的,并未发卖。”七斤弯了腰,毕恭毕敬。
“为何可任人占用?县衙不管么?”
七斤又有了用武之地,欢快答道:“禀告两位郎君与容娘子,县衙原也想收回的。只被人占久了,用得顺手便不舍离开,又有些地痞无赖之辈,原从牢中出来,也不怕被关。县老爷便有些无奈,加之用途不大,便一直拖了下来。”
这话却是极好的一个补充,六郎点点头。七郎嘿嘿的邪笑了两声。
“你家便是那无赖之一吧,是哪一户?”
论起出身,七斤便垂了头低了声音:“是篱笆上有三个小洞的那家。”
七郎围着他转了一圈,越发奸诈:“小洞?塞得进百斤的猪去,可真是小得很?”
七斤被大大的削了面子,一时不平,抬起头大声说道:“阿郎,莫瞧不起人。我家也是正当人家,房子是自家的,却不是赖的。家中原也有几亩薄田,养活几口人也是可以的。只不过阿爹早去,阿爷与婆婆病重,才拖垮了……。。”说道后头,七斤的声音便越来越低,终止听不见。
六郎狠狠的盯了七郎一眼,容娘听了心里难过,安慰道:
“英雄莫问出身,你莫伤心,七哥原是玩笑话,当不得真。”
原本气氛已是低沉,容娘的这句话却将众人逗乐了。七斤不过十岁零一,人倒机灵,偏是爱睡觉,找个机会立在墙边都能睡着。有几次七郎在里头听教授讲,他在外头鼾声雷动,引得众学子捧腹大笑。
前头的六郎也抿嘴笑了,七郎笑得抚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