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里溢出浓重的悲伤,这悲伤让她身体颤抖。“我被拐卖走了你们是不是很开心呀?可我又回来了,哈哈哈,我又回来了。”
她声音渐小,近乎于呢喃,“可你们还是这样恨我,娘,我做错什么了?”
哭嚎的声音戛然而止,夏母凶恶的脸此时稍稍怯懦了下来,“谁,谁让你是个女娃子?”
是啊,仅仅因为是个女孩,所以她遭受的一切苦难成为了理所应当,所以她不应该有尊严,不应该反抗。
她就像小时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一样,不受期待的长大,而后被人拦腰折断。她在很小时就明白,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孩子。
可这不应该是她的宿命。
她抽出刀,走向母亲,露出神经质的笑声。
“娘,我会轻一点的。”
夏母惊惧的反抗,可她已经老去,再不能像年轻时那样磋磨女孩,她大声嚎出来,可这院子本就偏僻,唯一可以依靠的儿子此时又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只能在挣扎中被女儿一刀抹了脖子。
她委顿在地,身体抽搐着流血。
夏桂花俯下身子问她:“娘,你后悔吗?”
后悔没有真心爱过我吗?后悔这么多年,逼出一个疯子吗?
她仔细聆听母亲在生命最后的遗言,“耀祖……耀祖……”
屋里还是温暖的,炭火在炉中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音,窗子上的红福字闪着金光,下面的流苏被气流扰动,微微摇晃,厨房里面有不少新鲜而丰盛的菜,泛着丝丝香气,是她从没尝过的味道,那三人都还没动几口。
转悠了一圈又坐回了沙发上,夏桂花抱住膝盖,蜷在一角,静静地感受时光的流逝。
桂花眼睛涣散,无法聚焦于一点。时刻不停的幻觉在她眼前纷飞,她其实一直都分不清虚幻与现实,每瞬都有尖叫哭喊在她耳边响起,她晃晃头,声音回响在脑子里,似乎永远不会消失。
“难为你临死都惦记着耀祖了,没关系,他在下面等着你们呢,还有那两个人,你们都会见面的。”忽然,她笑起来,又哭起来,声音嘶哑,形同泣血,“我会亲手送你们下地狱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起身,给自己找了件棉衣穿,其实并不合身,可是很暖和,她很久没有这样暖和过了。
脚印在雪地里留下印子,又被飞雪覆盖,再无踪影。
桂花的人生中有两扇门,一扇是女孩前十八年的泥泞,一扇承载了她往后二十年的深渊。
单薄的女人口中哼着年少时的童谣,后腰别着锋利的菜刀,她走出这扇门,又前行在漫天的风雪中,走向另一扇门。
不知从何处飘来鞭炮的红色碎屑,桂花盯着这些喜庆的残骸,恍然的想。
哦,原来今天是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