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在试探,试探谢谦之的真情假意,也在试探她现在的位置。而这记出乎意料的耳光显然打的响亮,为什么不是为了权力地位,为什么要对别人动真情!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了吗?
王婉狠狠撕扯着手中的绣卷,眼神狠戾至极,只有我王婉不要的,没有人能跟我抢!即便她是靖安,也只能捡我王婉不要了的,我只要有一丝不甘就绝不会拱手于人。
梅香冷眼看着她狰狞的清秀面孔,一言不发的低下头去。
桃李飘飞后,落花随流水,眼见着林间枝叶渐繁,初夏不知不觉便来了。
宫闱中的气氛却日渐冷凝,谁也没想到,朱皇后这一怒,竟生生将靖安禁足佛堂已有半月之久了,连太子殿下求见也被迁怒拒了去,佛堂周遭皆有禁卫军把守,半点不含糊。
平姑姑几度想劝靖安和朱皇后服个软,不知怎的,娘娘身子近来是越发不好了,常常梦魇不说,白日虚寒,夜里高热。明明药一日一日的喝着,却似半点都不中用似的。无奈娘娘性子倔,公主也倔,母女俩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肯先低头。
风过竹林,沙沙叶响。
靖安捧着书坐在亭子里,隔绝了人烟纷扰,倒也觉得自在。
“殿下,你打算耗到什么时候啊,奴婢听平姑姑说,皇后娘娘近来身子可不大好呢。”
靖安闻言,搁了书,垂着眼。不是不想出去,只是一出去就再没理由不见阿颜了。月前他硬闯过,被禁卫军拦了,只是远远的望见了一眼。
清静的日子里她想了许多,她以为的姐弟亲近不避嫌,原来或多或少都带着些暧昧。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才会让阿颜动了禁忌的念头,烙印上一生的污点。
“再等等吧。”靖安喃喃道,楚颜也该静一静,好好的想一想了。
脚步声渐渐清晰时,靖安与巧儿都讶的抬眸,待看清来人是谁,巧儿两腿一软赶紧行礼。
“父皇!”靖安放下书,起身,盈盈下拜,青衣素裙人皎皎。
帝王坐在了她对面,端详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清瘦了,起来吧。”
“谢父皇。”靖安起身道,执了茶壶泡了盏新茶送上,自她禁足以来,这还是父皇第一次来。
看她能在比芳华殿清寒百倍的地方安之若素,帝王鲜见的有些欣慰,笑道:“思过这么久,看来还是有些长进的。”
靖安只沉默着不说话,她儿时不高兴时便常如此,帝王怎会看不出来。
“阿羲,我与你母后只是不想你手染鲜血而已,不管是为了谁,夜不成眠的感觉不难受吗?”帝王拍拍靖安的头。
无论这宫闱有多么的藏污纳垢,都只想把你养成明净透彻的样子,和你母亲当年一样。可是我们都忘了,你已到了可以自己决定怎样活下去的年纪。在大厦倾颓之前,要么寻到一处永安之地,要么早日教会你展翅飞翔。
“父皇,我宁可夜不成眠,也不要将来有一日无力自保,任人践踏。我与阿颜,本就是一荣俱荣,一辱共辱的。”
帝王饮了口热茶,楚颜,可惜终究是要舍弃的呢。既然你选择了更难走的那条路,楚颜就做你的第一块磨刀石吧,舍弃了心里最柔软的弱点,才能无畏无惧。
“没说你做的不对,只是能做的更好。至少不应该让你母后替你收拾残局,落人口实。阿羲你要记得,有些人是不必你亲自动手的,而一旦动手,就不要再抱无谓的妇人之仁。”
靖安显然是从未想过父皇会与她说这些的,竟呆怔的消化了好一会儿。
“好了,不说这些了,险些就忘了正事。”帝王抽出袖里的宣纸,展开来,白纸黑字,几个名字分外鲜明。
“你自己的驸马,想好了,挑一个。”帝王说的慎之又慎,靖安凝神去看纸上的名字。
王家长子,郑家次子,张家二子,朱家长子……还有最末的谢家第三子谢弘。
靖安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个名字上,以及谢家次子,谢谦之!
怎会有他的名字,她疑惑的望向帝王,帝王只是笑笑:“阿羲,他撑着站起来了。”
因为爱慕你的是个残废而叫你受辱,所以他死撑着站起来让那些搬弄口舌的人住了嘴。
谢谦之,至今那个人的名字落在她眼里,仍是能掀起惊涛骇浪的存在,他说爱,她可以相信,可以利用,也可以以此折磨着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敢也不会再去爱了。
葱白的指尖终究是落在了那个名字上,帝王凝重的望了她一眼。
“想好了,不改了?”随身携带的朱笔悬在纸上,他又问了一句。
“嗯,想好了不改了,婚期就尽快吧。”靖安看着朱红的笔将那个人的名字圈起来,眼底一片死寂。
兴平十一年四月十六,圣旨下,谢家第三子谢弘俊朗英武,德匹公主,拜驸马都尉,赐玉带,裘衣,银鞍勒马,釆罗百匹。
至此,驸马人选尘埃落定,此前再多的猜忌流言终归成了笑话而已。
要准备婚事,按理说靖安自然不好再禁足了,只是她自己并不上心,全交由姑姑宫女她们去做,也无人敢非议。
她倒乐意在这里清清静静的待到出嫁,尤其是听闻宣布婚讯的当晚,楚颜又杖杀东宫殿侍女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