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晨间,蝉不要命似的大叫,吵得人心慌。
燕珝也没回来,阿娘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受充斥在她心头,环绕着一圈又一圈。
直到中午,日头高照着龙泉峰,南苑的门开了。
阿枝带着茯苓下山,去了鸿胪寺。
鸿胪寺的人一反常态,竟未为难她,便找来了会北凉话的文官,还为她上了茶。
那些官员一口一个公主地叫着,将她请进了厢房任她发泄。
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态度都因为悲伤而忽视了,阿枝坐在厢房内,任眼泪无声落下。
茯苓红着眼眶,“娘子莫哭了。”
阿枝只是抱着茯苓,将脑袋埋在肩头,泪水一点点浸湿了衣衫,终于喉头发出第一声哽咽。
从最开始心底的隐隐猜测,到如今得到证实,仍旧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阿娘那样好,那样温柔,美丽。
却不在了。
阿娘的前半生起起落落,外祖母是部落首领的女儿,不顾族人的反对,嫁给了一个汉人。
二人生活倒也美满,没多久便生下了她的阿娘。
阿娘幼时,也是无忧无虑,快乐自在的。
直到外祖母的部落被打下来,阿娘成了父母双亡的女奴。
又因为貌美,被好美色的北凉王看中,生下了她。
北凉王室子嗣众多,更何况是一个瘦弱的女孩,有着汉人血统,不似他人强壮,只怕都活不下来。
美人千万,北凉王很快便忘了她的阿娘。
阿娘一个人将她带大,帮着牧民挤羊乳牛乳,只为能在最后为她省下一碗。
她很瘦弱,幼时多病,大了好些后却被姐妹兄弟们欺负,常常一身狼狈地回家,从未见过的父亲和时常抹泪但倔强的母亲构成了她整个童年。
自小被嘲笑欺侮,活了十余年都被骂丑八怪,直到来到大秦,她才知道,她的样子或许也是美的。
直到战败,北凉王室才意识到,需要一个懦弱好欺负,还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
她也觉得,自己来了大秦,或许阿娘能好过些。
只是没想到,她对北凉的最后一丝留恋,就这样消散。
阿娘那么好,她却没有阿娘了。
茯苓也落下泪来,瞧着她哭得这么难受,只能连声安慰。
“娘子快些别哭了,夫人她定然也不希望娘子成日以泪洗面。”
“阿娘说,”阿枝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喉咙里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她只想好好活着,但是想让我有尊严地活着,所以她很乐意我来和亲,只是因为她听说大秦人重礼,只要明媒正娶,便不会随意休弃。”
“她只想活着,这么简单的愿望……”
“为什么都不能实现?”
“她喜欢草原,却被关在帐篷里,喜欢跑马,可我们的小马却被大妃抢走,”阿枝想不明白,“我阿娘并无宠,可他们还是要欺负她。”
“茯苓,我真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