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淫雨连绵。雨水过量,野草和庄稼的长势都不好。庄稼徒长,不能很快成熟。野草则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层层密密,它们排挤庄稼,侵占庄稼的地盘。庄稼窒息了,不再生长。
唯有麦穗扁平、麦茎细高的黑麦昂首挺立。清风徐来,黑麦婉转地歌唱,无忧无虑地沙沙作响,飘洒出青春的活力。但忽然有一天暴风雨骤然袭来,瓢泼大雨夹着冰雹铺天盖地。小山坡上的黑麦茎还很脆嫩,还不够挺实,它被打得遍体鳞伤,倒伏在地。
“这些黑麦算完了,全毁了!”庄稼汉伤心地说。他们痛苦地摇晃着脑袋,叹息着,好似丢失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那样惋惜。古往今来谢天谢地,只有农民们还一直保持着对受灾被毁庄稼的那种深切的怜悯之心。庄稼,这是人赖以生存的基础的基础。
暴风雨过后,大自然好像要赎回自己的罪恶,赐给了大地连续晴朗的日子。沟谷里和低洼地上生长的黑麦很快就变干了,逐渐给籽粒灌饱了浆汁,在热气蒸腾中生长。可是小山坡上的黑麦却仍旧把脸贴在大地上,仿佛是在向大地祈祷,请求宽恕。在长着又高又密黑麦的大片田地里可以见到成片成片倒伏的黑麦,看上去像是累累伤痕。日复一日,它们益发悲戚,阴郁,在无声的隐痛中忍受着暴晒。
烈日炎炎,炙烤着一切。麦田里的土地已经晒干,倒伏的黑麦下面的泥土也变得干爽了。阳光晒在麦茎上,麦茎开始硬朗起来,伸直了腰杆,摇动着柔韧下垂的灰色麦穗。
和风吹拂,麦穗摇曳,被吹干了的麦穗起伏荡漾;有些麦穗已经长出了胡须,麦芒上阳光闪烁。
田野里的伤痕已经愈合。这是沵迤的原野,一望无际。
微微泛白的麦浪酷似浪尖上的泡沫滚滚翻腾,而那些刚刚从地面上站起来的黑麦却像小湖里滞留的水,躲在一旁怯懦地颤动。不过,大约一两个星期后,麦田里的绿色将会被吞没,麦田融成一片,麦穗全都抽了出来,庄稼成熟了,它们威风凛凛地高声呼啸,饱满的麦粒发出响亮的簌簌声。此景此时,农民们对庄稼的长势欣喜若狂,像夸奖挚友一样夸奖黑麦。他们说:“麦穗的生命力太强了!倒下了,却又顽强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