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用来形容每天生活九九六,被老板压榨,被同事欺负,被客户骚扰,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天忙忙碌碌,活得像社畜本畜的那些人。
有些时候,周扬觉得这些词语存在这个世界上,它们唯一的意义就是,让他们这种人找到一种归属感,觉得很累的时候乍一想,原来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不是最苦逼的人,还有和自己一样狗的人。
今天晚上又加班到十一点,很累,拖着疲倦的躯体走出公司写字间,寒风中,一个人慢慢走着,像是保持着一种独有的倔强。周围的行人越来越少,一天到晚唯一让他笑而露齿的事情居然是……抢上了末班的地铁?
地铁反复如一地在隧道里穿行,玻璃窗户透出明灭可见的光,摘下口罩,看看自己尚还年轻的脸,再看看明天的日历,又是上班,然后加班……再过一天,也是加班上班……
明明那么努力,却连头款也凑不到。
好不容易周末,居然要相亲,女主三十岁了,但妈妈说,这次的女嘉宾看了他的照片以后比较满意地点了点头,总之希望很大……可他并没有告诉妈妈啊,自己不是很喜欢太张扬的女孩。
他虽然现在只是26岁,看上去还很年轻,但周扬仿佛已经能看见自己往后十年的人生,一直到27岁,28岁,30岁……36岁,自己的人生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始终这样机械式的,按部就班的走下去,没有任何变化和新意,难道自己一直就要这样往复不前的进行下去么,这是自己过去所期望过的人生么?
唉。
小时候我们吃着喜之郎说自己要当宇航员,中学时我们打着王者荣耀说以后要成为电竞高手,毕业时我们错过了最爱的人说以后再遇见喜欢的人,不会再放弃。
反正,一个都没实现。
想到这里,周扬有些自嘲地哂笑了一声,都不知道自己今后还会遇见真正爱他的人吗?
地铁过站,有微光穿过了玻璃窗严丝合缝的缝隙。
其实他的人生里,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是处,透着漫漫无边的黑暗,在他的内心深处,隐约还有一丝微光,周扬渐渐抬起头,透着这微光,仿佛能看见一个满脸笑容的女孩在朝他挥手,那就是林钦然。
林钦然是周扬的初恋,准确说,林钦然爱过周扬,他们在一起过,可是后来分开了——十七岁那个仲夏,周扬只差一吻就能和她永远在一起,即将要吻住她红霞般的脸颊时,他却心痛交加地放弃了。
从此别过,十年匆匆,再未见过。
直到今天,每当他回忆起她,他还自卑,那一年,她本可以进入全国最好的大学,却说为了周扬可以放弃一切,哪怕跟他一样不念书而去混社会。
那一年,她朦胧的眼睛里充满了勇敢无畏,让他深深动情。
他并不是没有努力过,高三那年,他拼命学习,但始终无法追上她的步伐,因为他的基础太差了。以前教过周扬的每个老师都说:
“周扬这孩子其实挺聪明的,只是把聪明都用在了不好的地方,老师点名他迟到,同学上课他泡网吧,你瞧瞧你瞧瞧,大家都要拼命考大学时,这娃儿又开始早恋了?”
总结起来,真的太不像话了。
然而,周扬绝不能耽误她的前程。后来,周扬改邪归正了,但他始终无法忘记她。于是,他在她的大学附近找到一份工作,离她宿舍很近,但他只敢偷偷地躺在她学校的操场上看星空,看着她变得越来越出色,也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再后来,林钦然忽然出国了,周扬怎么找都找不到她了。
“后悔么?”心里总有一个声音。
后悔也来不及了,原来有的人这一辈子只会遇见一次真正爱自己的人,错过了,就真的没办法了。
“早知道当时就强吻她了,现在都抱两娃了吧。”
周扬嘟嚷着站了起来,这时地铁响起了“嘟、嘟、嘟”的声音,是到了玉林站。他从记忆开始就住在这一带,还好父母给他留下了一套老二居就回去养老了,不然他一个人在大城市里打拼,微薄的工资在支付房租以后直接没眼见。
夜晚的街道上甚至都见不到两个人,他感觉自己每天就像游魂一样从这里下车,然后麻木不仁地走出地铁站,每次回到家的时候都精疲力尽,不漱口不洗脸,有个地方睡觉就是最高兴的事,不过周扬似乎也习惯了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总之看不见任何希望。
这些年他更加害怕再见到林钦然,怕她看见自己现在的这幅模样,肯定有说不出的失望,所以周扬又觉得,不再见到她,对自己而言兴许还是一件好事吧!
“不行。”今晚的周扬一想起林钦然以后,就好像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越来越焦虑。
他觉得自己真的要下定决心改变了,不然万一有一天,真的再见到了林钦然,他该怎么办,难道就要以这幅面貌再见到她么?
不行,自己必须改变了,至少从今天开始,要和过去活的不一样。
可在这时,妈妈打来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一接通,妈妈便说:
“周扬,你睡了么,妈妈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就周末那个相亲的姑娘你一定要去见见,电话里她说看你还比较顺眼,你也老大不小了,说工作也不是特别好……那女孩家庭不错,虽说比你大些……你这次就听妈妈的话,好不好?”
三十岁,还算女孩么?怕自己再等几年,就要买一送一了。
好不容易给自己打了气的周扬整个人又像被绑上了铅块,被妈妈投入了大海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想起明天还有做不完的工作,还不如此时不洗脸也不洗脚,干脆跟一个废犬一样躺在床上,一蹬腿直接睡到明早,啥也不想,直接躺平,这才像是“神仙”该过得日子嘛。
可他刚刚入睡,门外意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周扬,是你吗?”
周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他的全身上下突然史无前例的颤抖起来,肾上腺素狂飙,这声音是……?
为什么……为什么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