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哪三个呢?我们,包括跟我熟悉的师兄们,亲近过的,有虚云、真空、来果,这三位,想必大家不一定都熟悉,但至少也听说过其中一两个吧?”
这三位的大名,应该是大部分人都听说过。何况,我们现在,正坐在虚云的道场里。
“参禅这个法门,历代祖师说得很多,这件事是人人本具,个个不无,又称为是本份事,宗门下称为生死门头,专办了生脱死的大事。这件大事在古人份上,是很容易的,不是求他人,而是求自己,只要回光返照,如同本得。但是我们今人跟古人不同,因为习气深厚,用功者多,受用者少啊。为什么呢?都是没有找到直接下手处;都是一天到晚在妄想里头打滚,所以用功不得力,用不上功。原因在哪里呢?初发心用功人无非是这二件事。”
古人说过:参禅不怕妄想多,只看妄想起于何,生来死去真是它,看来原是没二个。所以只是这一个妄想翻来覆去,所以用不上功。况且,他从参禅直接入手给我们讲法,也是因应过几天,我们要打七而专门讲的。
在打七前,普及基本知识,是很有必要的。要不然,到时禅堂一坐,连个下手处都没有。
“那么我们就借着妄想用功,单看这个妄想从哪里来的,所以参禅又叫思维修。就是单看当下这一念,起从何处起?灭向何处灭?不要单在这个妄想上起分别,否则等于水里按葫芦,按下去它又起来了,那么用功怎么会得好处呢?”
参禅还有思维修这个名词,要不是他说起来,我还真没听说过。
“所以说用功没有一点巧妙,特别是参禅,这叫作本份事,只要生死心切,反问自己:我要了生死吗?要了生死,就要发明这个打妄想的人是谁,还不是与念佛是谁一样吗?究竟这个妄想从何处来呢?要全靠一个恳切心,不要单对除妄想,好象我一用功,就怕妄想,你这怕妄想的念头就是妄想。妄想来了,我只要知道它是妄想,识得不为冤。不管它妄想怎么样,单看我的话头还在不在,那就要直接抓我们的念佛是谁。”
为什么强调用“念佛是谁”这个话头呢?其它话头不是一样的嘛。都是拴心的一根绳子,制心一处就行。
“你要说看妄想是谁还要转个弯,你就抓你的念佛是谁就是,不管什么境界什么念头来,我就抓我的念佛是谁,只要有念佛是谁就行,其它的妄想也好,境界也好,不要去管它,等于一个人走路一样,不管在哪里,离家虽远直奔到家就行了,你在路上东看看,西看看,那你何时能到家呢?”
这就自然解开了我的疑问,原来是比较直接的意思。
“用功就是这个道理,这个话头就是我们的路,我们只要有话头在,就在路上走,那么境界等于路两边的商店,种种鲜艳的东西不必去理它,我只顾往家走啊,你要管两边的事情那还有完吗?那就不能走了,就是这个道理。”
相当于,只要认清了方向,小车不倒只管推。
“其实这个用功的事情,是心无二用,只要你有恳切心,照顾着这个念佛的是谁,这一念心,只要它历历分明,其它的念头就没有力量再起来。如它再起来,你一照它就没有了,因为心只有一个,有用功的心就再也不会打什么妄想。所以若是一边用功,一边有妄想,好象是俩个人,俩个心。你那个念佛是谁的心不恳切,若有若无,一半在这里用功,一半在这里打妄想,所以它是乱腾腾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心。古人说用功办道的人,如丧考妣,就是说的这个道理,如同死了父母一样你看心里还有其他的想法吗?所以这一念心,就恳恳切切的,护持着它,只要这个恳切心一生,那个散乱心就没有了。所以妄想归于散乱,昏沉生于懈怠,功夫用不上。”
这是粗绳拴牛的意思,把全部的感情与精神拴住,勉强达到形式上的制心一处,这好像只是第一步吧?
“我们初发心的,功夫全靠一个恳切心,用个什么功夫?也就是打妄想,这个妄想你调换成另一个妄想就是了,念佛是谁这也是一个妄想,这是一个真妄想。我们现在只准打这个妄想,其它不许有,就是单单的受持着这一念心。古人比喻说,如猫捕鼠,你看这个猫看着那个老鼠,它那个全付精神,两个眼睛看着,四个爪都预备好了,老鼠一出来,一口就咬住。用功这个心哪,就等于如猫捕鼠,这才能把初发心的功夫用好。古人又说,一人与万人敌,你这个用功的心只有一个啊,那些习气毛病,散乱妄想,不知道有多少。比喻一万人,你若没有力量,能抵得住你的习气毛病吗?”
我也听说过这个灵猫捕鼠的比喻,是指那种全神贯注的精神状态,以一念摄百念。
“上根利智的人说:什么妄想不妄想,妄想本来就是空的呀、是虚假的。可是在我们份上,由于往昔劫中这一条路不熟悉,走得少,妄想始终是很有力量的,就拿今生来说吧,多少年来都是在打妄想,你说今天单单的提出另一个念头来,你想当家作主,那它就答应了你吗?其它的妄想就来扰乱你了。可是你要明白,妄想就等于土匪强盗,都不是正主啊。我们今天用心的念头,是有主的,这是正的,象国家军队,那个强盗土匪是没有根的,强贼怕正主啊,一正息百邪。我只要有念佛是谁在,那一切妄想妨害不到你,单单的的保持着这一念,一心一意地受持这一念,其它的什么念头起,就用这个念佛是谁去照它,这个念佛是谁就等于一个太阳,一个大镜子,凡有念起,我就用念佛是谁去一照,谁!一照马上它就迁影灭踪。所以行住坐卧,单单的的照顾这一念心,你若不在这个地方下一番功夫,你说拈来便用,不可能。”
他在这里,用了一个“照”字,却有大问题。因为观是观,照是照。如何理解我无法做到,如何区分,我都搞不清楚。算了,听听吧,反正我功夫不到,他说也白说。
“真正要把这步功夫做好,那就要生处转熟,这才是稳当的功夫。这个生处就是念佛是谁,向来也没有用过这样功夫,都是散散乱乱的想东想西,一天到晚的胡思乱想惯了,你今天说是单单的不许有妄想,只许有一个念佛是谁在,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它那些杂乱妄想是熟透的,你不要有心去用它,它是无孔不入的,它是自然的,毫不费力的。你就是念楞严咒时也会钻出妄想的。吃饭睡觉时,它那个妄想也不停的,你看它有多熟呀!我们现在做功夫就需要把念佛是谁这一句话头,做成这个样子,这个念佛是谁,只要少许一提它就来了,这个就要下点功夫啊。这就是在这个念头上下点功夫,单单的的在这一念上下功夫,就是照着来果老和尚指示的这一个方法念佛是谁看看。念佛是谁没得力量,到底念佛是谁?再看看,非用它一番。初下手功夫,把这个话头用熟了,等于这个人有了功夫,十八般武器到手都是熟的,那你只要一用它,它就来了,那你其它习气毛病,什么妄想不妄想都无用了。”
直到此时,他才点出,他以上所讲的法门,是来果老和尚的法门。
“现在的人都图巧妙,心眼也多了,不叫参禅了,叫讲禅了,这是善知识们慈悲啊,恐怕后人不懂,参禅本来是不多讲的,讲了还有好参吗?细微的解释,解释了又解释,所以现在称为讲禅。过去多少年也不知道什么叫话头,都是光说看话头看话头,什么叫话头呢?不知道看话头参禅才有力量。到底什么叫话头?我怎么看不上话头呢?一天到晚在这个心底上摸索,却不知摸索的就是话头。”
说得太好!我们这一路来,几乎没有组织参禅的,几乎都是在讲禅讲法。而禅,是需要用来实践的,是需要拿出结果来验证的。
“有一年,我一帮师兄追随来老,到了上海,办了一个禅堂,跟我们这里一样方便的禅堂。四众弟子,多数是在家弟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好奇啊,念佛的人都没有参过禅,都来参禅,但是他们有信心,善知识只是给他们讲,怕他们听不懂,一直在解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专业的人士都没有了,面对业余的,都得从基础知识讲起了。
“到了一九五二年,虚老又到了上海,在玉佛寺打水陆又打禅七。虚老这位老人家,那讲得更清楚了。把这个话头,什么叫参呀,什么叫念呀的讲的很清楚,这个用功就好用了。这条路讲得明明白白的,可是这么一来,出家的反而受了影响,就在这上头用心。虚老讲的话头是看谁字,来老讲的是看念佛是谁。于是分别这个好,那个坏,增加了妄想,这个众生苦啊,处处执着。而用了一番功夫的人,心里是有数的,无论他怎么说,自己好试验嘛,哪一个用功是得力,是不得力的。而且各人的根器也不同,一个人一个根器,一个人一个栽培,都不能随着人家讲的总要自己试验啊。”
事情就坏在比较上,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这就好比种田插秧,有人横着插有人竖着插,只要能搞齐,都是对的。最怕是有一种人,还没开始插秧,就在比较和盘算,究竟是横的好还是竖的好,别人都插完了,他还没开工。我与万师兄,都有这个毛病。
“来果老和尚说的这个方法,在现在说来叫做念话头,好象虚老说的看谁字比较细一些。可是话是这样说,你看看,你能用得上吗?你自己试试看,不能听人说呀。初发心的人,还是照来老这个方法。因为你有能抓拿处,抓拿得住,你能把他抓拿得住了,等于一个东西,你把它捉住了,然后你再训练它,把它训练熟了,管它有谁也好,没谁也好,都是戏论,这个“谁”与“不谁”都是妄想呀!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是古人教你以妄除妄、以毒攻毒的方法。你知道“念佛是谁”,“谁”字不是妄想吗?也是一种妄想啊,要借它用用,叫做敲门瓦子。否则象我们这些中下根基之人,从什么地方下手呢?”
道理是对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法。若无众生,则无佛法。若众生都是一样的,观音为什么要变百千万化身呢?
“只要明白根本后,就是随缘消旧业,更不造新殃。只要日用中恒常觉照,昏沉妄想就会自己消掉的。如同天上的浮云,什么人叫它长的?什么人叫它消的?它是自生自灭。又如大海中的波浪,什么人叫它起的?没有人叫它起;什么人叫它灭的?也没有人叫它灭,自生自灭。这是明白过来的人,用不着这样子。但是我们今人呢,没有那个力量,也没有那种智慧,总而言之,是我们的业障太重了,不管怎么样,你只要相信一法,照着古人的方法一门深入,不要分别哪个是细的,哪个是粗的,只要你用功相应就可以了。只要你在这一念上下点功夫,那就有受用了。有了受用以后,你才懂得什么叫疑情,什么叫粗心功夫,什么叫细心功夫,那就有数了。你在这个工夫没有用上路的时候,你说有用什么巧妙用什么计划,越弄妄想越多。”
怪不得,小胡说他是最不讨巧的笨办法,但也是最可靠的办法。如果这个办法有效,时间慢点,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