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陆谦正心潮彭拜的抓着身穿单衣的水时涕泪横流,就忽觉身后一阵凉意,寒毛不知不觉都竖了起来。
先生哭声一哽,回头一看,就见一个极高大壮硕的男人身躯,此时正掀着门帐,立在门口。微微橘红的晨曦映在他的身后,从他麦色的皮肤与健美的筋肉上跳跃而过,透进帐内。
符离跋涉一夜,以往被水时打理规整的辫发有些散乱,光洁额头前那丝丝缕缕碎发上,还结着凌冽又泛白的晨霜。
这里刚入春的气候不并不如何暖,符离看着衣着单薄,还打了个颤的小雌,迅速撂下了帐帘,刚要往他身边去,却忽觉自己尚且带着一身的寒霜,便停在了门口。
孙陆谦看着门口停住的大汉,忽的想起了那具被瞬间扎穿的藤甲,把住水时肩膀的双手下意识一松,迅速收回。
水时本就迷迷糊糊的刚睡醒,早晨起来还有一些低血糖,正晕呢,孙陆谦手一松,他“诶呦”一声,就要往木床上磕。
水时还以为又要倒在床上晕一会儿,却觉得自己被一只衡阔坚实的手臂揽住了,他揉了揉太阳穴一抬头,就见是符离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床边。
这人今日的眼眸不知为什么,有些格外的发亮,金郁郁的,看着更不像个人了。紧闭的嘴唇两边也有些微鼓,是没收回去的兽牙。
水时看着看着,没忍住,便抬起手去摘粘在发辫间的几片枯草叶。符离的视觉中,却只见伴侣朝自己伸手,便二话不说,低头去亲。
水时一蒙,被“嘬”的一口亲了个响亮!他抬头一看犹犹豫豫要往帐外走的孙先生,脸唰一下便红了。看着不管不顾要上下其手扯他衣服的符离,登时尴尬极了!
于是他瞬间感觉气血充足,从木床上翻起身来,抓着这只野兽的头发就往被窝里按,然后“嘿呦”一声,拽过被来将那人蒙了个满头满脸。
看着不敢挣扎的符离,水时红着脸一咳嗽,“那个,先生,你,继续说?”
于是等几人来到军械场来试弩时,符离那一头黑硬的头发因为被褥之间的揉搓,有些更狂放的凌乱起来,到是有了些他从先独居山林的风格了。
即便那因静电而翘起来的几缕头发有些好笑,但依旧是没人敢正眼瞧符离,他浑身上下的流转的气势既隐蔽有神秘,极骇人,但也叫人下意识忽略这样一个人,一个与众人如此迥异的与众不同的人。
场上的士兵不多,但因为要记录多方面的数据,派了不同体型与力气的人共同来试。接连射出了好些不远不近的箭矢,最后终于掌握着最佳的弓弦绷紧的幅度。
要以射程最远,力度最强的攻击射出一箭,就势必要壮汉二十五名或常人三十名。他们各个排两侧,奋力卷起拉弦的轴轮用以绷弓,拉到极致,在由另一位士兵使锤子砸向发射机关,才算成功。
看着这人逐渐掌握技巧与方式,符离陪伴水时隐没在人群一角,看着前方依次排开的三张巨大床弩。
古代的生产总是精益求精又生产力低下,所以纯手工的产能很低。就连这三架都是工匠日夜不休赶制出来。为了制弩,已有好几个老木匠熬病了,如今能站在试炼场上,都是靠孙先生的药,还有胸中一口气硬撑着。
水时倚在那处火热的胸膛中,看着远处一台床弩上,十几个士兵共同喊着号子转轴拉弦,忽而□□齐发,“嗖嗖”的破空之声仿佛在眼前,那黑木制作的巨箭仿佛一条粗重的□□,将远处挂在木桩上的藤甲穿了个透,士兵们前去查看成果,举营欢腾!
但亲自参与设计的水时此刻却有些荒诞的置身事外之感,他一个残废,在这样的异国他帮,竟也避免不了要挟裹其中。
如今,他要予人以渔,授人以刃了。
上下千年的历史与现实,都昭示着人类欲望的无穷与贪婪,战争总是无可避免,相互倾轧皆为利益驱使罢了,今日是蛮族入侵,谁知他日会否形式逆转,攻守易势呢?
到那时候,今日的救命箭,就是他日的杀人刀。
水时暗自思量,身后那人却忽然抬手指了指那几架造好的床弩,“难以移动,上不了山。”
符离的这种危机意识是天生而来,他看见弩,便下意识的思考东山,观察了半天,他便很放的下心了,随威力尚可,但还是笨重难移,守城攻城尚可。别说是金东山,怕是连山脚的河流都渡不过去。
水时刚要搭话,就觉□□阵地一阵喧闹哗然,一只弩的发箭木轴断裂,箭身瞬间偏移方向,重力扭转,那二十几个弩边的士兵登时控制不住巨箭。就在孙陆谦与几个老工匠的焦急大喝声中,一只犹如蛟龙出海的黑色巨箭,迎面便朝水时与符离的方向飞来!
就在顷刻之间,符离的血脉忽的沸腾,瞬间射到眼前的漆黑巨箭,倒映在那双金色的眼中,这场景令狼神族分外熟悉,仿佛昨日重现。巨狼之神射出黑箭,穿透反叛者的身躯,禁锢残忍嗜血的灵魂。
符离如兽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浑身肌肉勃发,胸腔兽鸣大震。水时只来得及喊一声“符离!”就见这人早已一跃而出,那惊人的弹跳力令他瞬间跃至半空!
而此刻,由于发射失误而连声大喊让开的众人,却仿佛一群被掐住脖子而无声的鸡。他们怔愣的看着一人以肉身凡体,一跃数丈高,朝着那在试炼中能轻松穿透藤甲的巨箭便去了。
已经能有人因不忍心而闭上了眼,那一箭下去,不管多结实雄壮的人,也要来个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