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出他要说什么的褚玄云颔首,即便在这样脏污的环境下,他依然宛若谪仙,保持着自己独有的风度,脸庞如雕刻般精致。
和这阴暗的环境格格不入。
虞乔卿泪眼朦胧,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却听到褚玄云的话语。
“我会好好照顾虞小姐的。”褚玄云的声音空灵清朗,可此刻落入虞乔卿的耳朵里却又是那么刺耳。
这算是什么?交代自己的遗言?
思及此,虞乔卿的眉眼瞬间耷拉下来,杏眸中的光被失望湮灭。她紧咬下唇,厉声道:“爹爹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要将卿卿丢掉吗?”
若是往日,虞文德必定会数落虞乔卿没大没小,可如今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捂住臂膀上那皮开肉绽的伤口,气若游丝地笑道:“卿卿听话,以后到了外面,可就没有爹爹再来宠着你了,不许任性,也不许对褚道长发脾气,知道吗?”
男子的瞳孔中倒映出虞乔卿的模样,他没忍住,水光也在眼眶中打转。
虞文德眯起双眼,等到再次睁开时,又恢复那般和蔼的姿态。
说实话,如今的他有些后悔,不应当将虞乔卿培养得如此不谙世事,这样纯良的性子,如果放到人心险恶的政场上,就像是一块肥肉被人分食。
“还有柔云,你要尊她敬她,而将柔云接过来,也是月灵的意思。”虞文德干脆将之前一直埋藏在心中的话全部说出来。
夏柔云和虞文德自小便是,在偶然的机遇下认识了卞月灵。
可惜造化弄人,三人中那两情相悦的虞文德和夏柔云却被迫分开,卞家也因为和修真界的人扯上关系而一直被暗中的人盯着。
窥见卞家衰亡局面的卞月灵看重了虞文德,只要他能够平步青云,得到旬王的青睐和庇护,便能够保卞家的平安,而早在这之前,夏柔云也因两家矛盾而错失良缘,下嫁给一个普通的县令。
天之骄女纡尊降贵,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也变成操持柴米油盐的妇人,而彼时那县令对她恶毒打骂,卞月灵看不下去,时不时接济夏柔云。
等到县令死后,母子二人孤苦无依,也就在前几个月,卞月灵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对夏柔云和虞文德两人之间的幼年情谊也有所耳闻,交代虞文德在自己死后,多多照拂母子二人。
毕竟是自己多年的枕边人,卞月灵没有说得太明显,但虞文德也猜中她的良苦用心,替她操办完丧礼后,才忙不迭将夏柔云接过来。
原因无他,有人盯上卞月灵,而虞文德位高权重,无法动手,只能从夏柔云身上入手。
这些话从虞文德的口中说出来,虞乔卿先是错愕,面上夹带着怀疑,直到讲到最后,她才慢慢反应过来。
既然有苦衷,为何早不在一开始便同她说?
那自己对谢听之的那些虐待,那些辱骂和拳脚相加又算什么?
虞乔卿不敢深想,谢听之对自己多么包容,亦或是心中早已积攒许多无处发泄的怨愤。
她自欺欺人地笑着,“爹爹怕是被戒律堂的人审傻了,竟然开始胡言乱语起来,我们回家……”
说完虞乔卿伸手就要去搀扶虞文德,却被对方不动声色地避开,“卿卿,我说的都是真的。”
接触到虞文德专注认真的眼神,她再也没有办法骗自己,猛然站起身来,浑身颤抖着,额前的碎发遮住她双眸的情绪。
见父女二人不说话,一直在旁边沉默的丹音连忙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将老爷带回去,莫要再磨蹭了。”
他们呆在这里将近半个时辰,那些戒律堂的人很快就会起疑心。
虞乔卿像是一下子被人点醒似的,“对,对,爹爹,我们先回家。”
这句话并没有让虞文德喜悦起来,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几乎是从喉咙中强行挤出几个字,“不了,爹爹怕是,走不了了。”
他们方才便是褚玄云带进来的,人贸然消失,必定会怀疑到他的身上,再者,虞文德没了,王后自然是要拿左相府的人开刀。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虞乔卿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再说些什么,褚玄云忽地皱眉道:“有人来了。”
他是修士,五感自然比旁人要更加敏锐些,修长玉白的手指抵在唇瓣上,示意他们不要发出声音。
虞乔卿面上突然出现一丝惶恐,正要捉住虞文德的衣摆,清冽如幽兰的清新气味笼罩在周围,自己跌入一个不算温暖的怀抱,嘴巴被褚玄云捂住。
“虞小姐,冒犯了。”褚玄云递给身后的丹音一个眼色,后者朝虞文德望了望,狠下心来,跟在男子的身后。
虞乔卿剧烈挣扎着,奈何一个凡人的力气终究是比不上修士的,褚玄云定住她的穴位,才朝着戒律堂外飞去。
丹音坐在他的坐骑上,担忧地望着两人。
褚玄云一瞥,就见底下乌压压的一片人,仔细察觉还有些微的灵力波动,混入其中眼熟的是王后身边的近侍。
果然,那个女人料想到他们回来此处,那左相府……
思及此,褚玄云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目光悠悠落在怀中的少女。
虞乔卿无法动弹,像个瓷雕娃娃,白皙细嫩的皮肤在日光下散发着浅浅的透明,睫毛卷翘,兴许是在男子的怀中,她略微紧张地颤抖着,唇珠翘起,更显得整个人俏皮可爱。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