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还不等罗玉铃缓过劲来,就听见院子外头有低声吵嚷的动静,福生出去一问,才知道秦氏竟然瞒着大爷的人,只说进去给老太太请安,手里还捧着孝敬的食盒子,结果进了屋子后衣摆一掀,跪着连连磕头,现已经在那边哭起来了。
罗玉铃搭在桌上的手一紧,眼眸不禁微亮,大奶奶果然有办法!
这下满府里才真是乱了套了,老太太乍一听见这个话还以为是孙媳妇诓骗自己,郁衡崇是犯了什么错,怎么能两头一起逼问他,再者就算是有龃龉,秦氏又哭个什么劲儿啊!
罗玉铃朝福生看过去,想她出去打听打听,后者却神色有些怪,犹豫片刻后让外头媳妇端了个屏风放在前厅处,没一会有个男人在外间请安,说是过来回禀杂事的。
“这是咱们爷的人,这府中一概大小诸事,他们都是能摸清的,只是我知道的人也不多,只能叫来这一个给您回话,别的人大多是暗线,轻易不会进来后院,我们下头人也够不到他们。”
罗玉铃隔着绣屏隐隐看见那人还跪着,赶紧让人给他放个凳子,心口翻腾不停,惊讶郁衡崇实在是谨慎周密,这是他自己家中,竟也如此百般打探提防。
这也就是一落地就富贵加身的坏处了。
那人两三句就说明白了。罗玉铃那会前脚刚走,大奶奶也就猜了个差不多,接着把大爷书房里侍候的人找了去,问明白缘由后,稍微一琢磨,才发现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原那皇商奉命出海的丢失银子的这事,最开始受命的,竟然就是秦氏父亲包庇的那个商户,此人眼下已下了狱待斩,他儿子倒还留了条命,要西贬流放三千里,不许再回京。
现在大爷想让郁衡崇改口跟自己一条心,只说礼部一概不知,也并未提前发觉什么不对劲。
那既然不是礼部的失职,那就只能是这商户一开始就包藏祸心坑害朝廷,而帮他搭上皇商这条线的秦氏父亲,眼下即便死了,光这一项新罪名,秦氏满府里也要尽数下狱做奴,株连满门。
也就是说,眼下保了郁家富贵,秦氏家中便要到头了,怕是人都活不了几个。若是保住秦氏家里,大爷的官职就要被拨了去,来日也不知会如何。
如此谋略,如此谋略……
罗玉铃使劲抓着椅子扶手,纤白手指因用力细骨凸起,她果然猜对了大半,大奶奶原本并不一心为着大房好,而是只求自保。
且既如此,秦氏这样哭下来,想必老太太很快就要去拦了,总不能心狠手辣到视若无睹的地步。
罗玉铃想着自己要去看看,虽身上不舒服,但咬牙没说,外头日头被雾云盖了一层,正阴阴的,等她披了件隔风的外袍,到了老太太院子前头时,却见那处正吵闹不休。
秦氏被几个婆子死死按在地上,脸上也红肿了一侧,头发散了半边,钗头凌乱不堪的,嘴里一个劲的喊求着,下人们在一边看着,愣没一个敢动弹的。
罗玉铃停住了脚步。
郁衡平眼下正在屋里陪老太太坐着,他好似全然听不到秦氏在外头挣扎大哭的声音,面上只惭愧,“是孙子失察,没料到媳妇家里如此家风不严,倒让父亲和老爷子心忧。”
这都是各家的阴私,外人如何能知,老太太摇摇头,略浑一层的眼却一眨不眨的朝着郁衡平看过去,“你老子是如何想的,你们大房总要拿定主意。”
郁衡平神色如常,“您放心,即便秦氏日后家中再无人,孙子也定会好好待她,毕竟夫妻一场,她以前也还算贤能懂事。”
老太太听懂了,抬手叫领月,让她着人将秦氏带回她自己的院子,安静些歇着。
外头秦氏闻言,膝行上前死死抓着领月的衣裳,半晌后见里头郁衡平没有出来的意思,才渐渐懂了,呜呜的趴在地上哭,远远看上去根本认不出是谁来。
罗玉铃见状不禁心慌,她缓缓上前,对着领月行礼,说要进去给老太太请安。
后者笑笑,转身进去通传。
秦氏听到动静,突然撑起身来回头,眼中神色奇异热烫的黏过来,这眼神一直跟着罗玉铃进了老太太房中后,才被帘子隔开了。
却不料还不等罗玉铃开口说话,秦氏也不知如何摆脱了外头人的手脚,两步冲了进来,也不撒泼,极冷静的跪在门口那处,“媳妇不求别的,既已如此,我是能想通的,自然保住咱们家里的官声才是最要紧,只一件——”
秦氏看着罗玉铃薄瘦的背影,此刻郁衡平也正看着那,她不禁心中愈愤,“我堂妹珩珠现在我们府里做客,她还未嫁人,眼下再回秦家只能是一个死!求老太太开恩,就给她找一个院子纳进去,就当是养个畜生玩类的!好歹保住她这条命……”
老太太半晌没说话,只看着秦氏趴跪在地上的身影,郁衡平听到这里神色更奇怪了些,嘴角淡淡笑着,一副确实可怜的模样。
家中还要脸面,既秦氏在大房,总不能两女共事一夫,秦珩珠只能进郁衡崇的院子了。
罗玉铃已近愕然,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听着老太太最后应了下来,“也是可怜,那就按我的主意,一块纳给衡崇,跟罗氏一样的名分,吃穿上从我这里拨一等给她,也就不算委屈了。”
这边刚刚落下话音,院子里有急忙的通传声,“老太太!说是宫里来人了!”
我有话说:
郁衡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