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鬱症没有这么简单的。」医疗人员对着电话说着
长官的那一句「活下去」,也是为了自身保命而说的,完全没有关心周朋的情绪在里面,每一个生硬的笑容背后,都带着嫌弃,每一个生疏的关心背后,都带着恐惧,周朋是一个多馀的人,周朋是一个麻烦的人,周朋是一个消失最好的人。
「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当周朋再次睁开眼睛,他虚弱的躺在病床上,医疗人员告诉他,他的身心状况已经不适合服役,国家决定让周朋留在医院接受精神治疗,全部的医疗费用,国家将会负担。
「那…我的工作呢?我明天要去哪里上班?」周朋还不理解自己的处境
「不,您不用工作了,再也不用工作了。」医疗人员耐心的重复一遍
「那…我要做什么?」周朋想要思考,但脑袋像是一台没有轮子的脚踏车,踏板不断的踩,却无法前进
「您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这边乖乖接受治疗就好了。」医疗人员挤出一个敷衍的笑容
周朋第一次收到「什么都不用做」的命令,他呆滞地看着一无所有的前方,心中一股焦虑久久不能散去,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做得的事情是不是正确的,是不是错误的,有没有需要修正的,他等待一个人来告诉他应该怎么做,不应该怎么做,但是在人往繁忙的精神病院里面,没有人停下来理会一个眼神放空的精神病患应该做什么。
「嘿!」
周朋空白的思绪被一个突兀喊声打断。
「你也是部队来的吗?」一个满脸笑容的男人友善的在周朋身旁坐下
「你是…」周朋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这个人却表现得对自己很熟识的样子
「听我的,你和我现在假装交谈,医院里面的人才不会发现我逃出来了。」男人凑近脸颊,谈话的样子很自然,一点都没有逃亡的紧张感
「逃出来?不好意思…你是…」周朋一脸不解
「听好…我的名字是广英杰,我因为一些错误的原因被关进来这间精神病院,我没有病,这只是一个误会,我只是开玩笑地乱填了一些表格就被当作精神病患了,你一定要帮我证明我没有病!」广英杰急促的讲完后,立刻换上轻松自在的表情
周朋看着广英杰身上粉红色的病人服,又看了自己身上一样粉红的病人服,他觉得眼前这个人不管怎么看都跟他一样是精神病患。他来这里这么久,时常会听见有穿着粉红色衣服的病人在咆哮,激动辩解自己没有病,自己会被诊断成精神病都是一个错误,广英杰这个人嘴上讲的藉口是这个地方最没有说服力的藉口了。
「广英杰先生!」
「糟糕!」广英杰拔腿就跑,但还是被好几个强壮的医院保全人员包围逮住
「广英杰先生,请不要再逃跑了。」医院保全人员一人抓着广英杰一隻手臂
「好了!好了!我没有抵抗!可以轻一点!轻一点!」广英杰真的如他所说,没有挣扎,乖乖束手就擒
周朋看得出来广英杰的身手、体能都有受过扎实且严格的军事训练,应该是来自作战部队的菁英,而且即使被困在这座限制自由的牢笼,广英杰也没有荒废自我训练,只要他有意愿,医院保全人员没有一个人能够制服他。
之后的几天,广英杰都会找机会出现在周朋的旁边,友善的间聊一两句话后,就会被医院保全人员发现逮回去。
周朋渐渐认识这个三不五时会来找他的奇怪人物,广英杰来自突击部队,接受过高强度的军事训练,虽然听广英杰谈起以前受训的过程,听起来生不如死,但是广英杰总是能够带着笑容的描述那些可怕的回忆。
「那是一种跨越死亡的经验。」广英杰不理会周朋的沉默,自顾自喜悦地谈着回忆「一旦跨过去,你会对死亡免疫恐惧,还会对生存抱有感谢。」
周朋注意到广英杰的手臂上的病人手环有一小张红色的贴纸,那是医院用来识别具有攻击性病患的标示,广英杰也注意到周朋的视线瞄向自己的手环。
「你的精神状况看起来很正常,你是怎么落得进精神病院?」周朋罕见的提问「难道是…太辛苦了,你选择装病?」
「噢…」广英杰装作沉思的样子「因为我填了一个表格,当时我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态去填写的,没想到测验结束后我就在这里了。」
「什么测验?」周朋察觉到广英杰刚才说话前的不自然,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被周朋清楚捕捉到了
「某种…『有害人格测验』,他们说我被确诊有反社会人格。」广英杰拍着头,彷彿羞愧自己不适当的玩笑闯出大祸「部队判断如果继续训练我军事技能,我有一天会利用这些技能酿成大祸。」
「你有反社会人格?」周朋心中起了警戒心
「噢…这都是一个误会。」广英杰友善的笑「我都说我是乱填的,你知道的,心理测验这种东西很容易让人没耐性的…我已经向院方澄清很多次了!」
「你有攻击过任何人吗?」周朋知道任何被贴上红色贴纸的病人,都是院方必须高度小心的病患,因为他们有伤害人的能力,也又伤害人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