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眼前这人天生就高高在上,他们各有各的命,各自吃着难以下咽的苦,还都以为彼此过的比自己顺心。奚容安嘲弄笑着,一点都不在意容宣看他的眼神有多失望和痛恨。
——总好过似真似假的虚伪关怀吧?
奚容安嘲讽地低下头,觉得自己很多余——要是当年没有插手叫他的好哥哥去春祭,或许如今他们三人就能面对面抱头痛哭,一起探讨一下在螽斯馆里的感想了,当然,前提是容宣得活着出来。
“解药!”容宣不欲与他多费口舌,阿元疼的满地打滚,可他问完,容安却凉薄地看回来。
容安轻声说:“是无药可解的剧毒。”
本来只是为了救阿元,用一线青将他们缠在一起,好叫嫣嫣分不清他们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可阿元已经被发现了,他的一番心血终究还是白费。
他口中溢出鲜血,大概也是受了重伤,不过奚容宣全心全意都在小叫花子身上,根本不在意奚容安的状况。
“奚容安!我看你才是无可救药!”
血线止不住滴落,奚容安依旧蛮不在意嗤笑,侧眼看小叫花子的时候笑得极为猖獗:“我们这样,有什么好活的?”
容宣不再看他,过去扶起小叫花子,小声说阿元不疼。
他们互相搀扶着离开,奚容安被扔下了。
他问自己的兄长:“容宣,你会带他走吗?”
他的兄长没有回答,脚步坚决朝着不知名的前途走去,没有带他,他又问:“我这样害你们,你怎么不杀了我?”
容宣脚步不停,他只是很失望地说:“容安,我不杀你,你好自为之。”
奚容宣走远了,原地只剩下一个恶毒无比的奚容安失力瘫倒在地自嘲地笑。
看他的好兄长,就算知道自己之这样阴暗卑鄙的小人也会顾念着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情谊不杀他,也不知道是假仁假义还是心慈手软。
“容宣,王兄!我的好王兄!”奚容安笑出了眼泪:“你这样妇人之仁,与你何益?与我又有何益?”
不如杀了他一了百了。
没人回答他,被捡回大公子偏殿的野种终于又被他的兄长遗弃,成为天下人都嫌弃的脏东西。
“带着阿元,你又能走到哪里呢?”
一线青未解,螽斯馆找上来了,祭司台不肯放人,他和阿元同病相怜,四面楚歌,即便奚容宣带走了阿元,他们又能走到哪里呢?
奚容安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可现在没人同情他了,嫣嫣终于敢近前来,芯子试探着凑过来想要替他疗伤,被奚容安一把挥开。
“滚开!我还没死!”
嫣嫣亮出尖牙,拱起上半身隐约有发怒的征兆,奚容安并不在意地躺平,没注意到身边逐渐软化的地面,地下好像有什么怪物遁土而来。
灵曜顺着惨叫声寻过来,越走越觉得不对,这个地方的布局像是精心布置过,阴邪之气全都被镇住不能外溢,简直称得上巧夺天工,他越走越觉得跟玄门有关系,而且布阵的人道行不浅。
绕了三圈还没找见出口,青衣小鬼终于止步,明月仪也跟着止步,灵曜在原地徘徊几步,确定了方位:“尊上,您离远一些?”
话说的时候中气十足石破天惊,仿佛下一刻就要劈开这里的玄机冲天而起。实际上本来也是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本事,劈开这鬼地方试试的。可青衣小鬼掂量了一下自己残魂里的力量,觉得自己一掌下去只能将自己撞个稀碎,于是绕了三圈才找到阵眼,这下信誓旦旦要展示一番自己确实是个能够降妖除魔的厉害仙修,为自己正名了。
明月仪看了一眼颜色越来越浅的残魂,抿嘴不言。
掌风积聚起来还没拍下去,灵曜掌心的灵力溃散在了面前,石壁纹丝不动,反倒残魂晃了几下有一瞬间虚化,差点散开一样。
再抬手,灵力寥寥无几,连点金光都聚不起来了。
可真是要命。灵曜心里怪异别扭着,有种在姑娘家面前出风头结果丢了人的感觉。
他颇有些尴尬,回头见那人表情依旧淡淡,可眼底有了点儿笑意,说不上嘲笑,总归叫人心里不舒服。
灵曜咳嗽两声给自己正念,脑子里乱七八糟为自己开脱:没关系,你只是一点神魂碎片,力量不足是应该的,明光尊者活了那么多年早成了老祖宗,他笑你就是老祖宗看幼童般慈祥,你就体谅他老人家,权当逗他开心了——他痛失仙侣,能博他一笑也算是积了功德。
这么想着,果然不那么窘迫了,青衣小鬼表情也稍微自在了一些,再看明月仪,尽力想从对方脸上看出几分慈祥。
他开口解释:“那个……小仙神魂不全……”
明月仪点点头,没了下文,微微睨了他一眼,令人不安。
灵曜尴尬咳嗽几声:“不知道那个……尊上方不方便借我几分灵力,等我富余了再还?”
他清楚自己是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点碎片,或许很快就会消散,放眼随时可能戛然而止的鬼生,大概不会有灵力富余的时候了。因此说这话单纯就是有借无还的买卖,不过靠着凭空而来的油腔滑调说出来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装点门面,好显得自己不是什么吃霸王餐的无赖,也有几分风度翩翩,以此来找回方才随着那一掌丧失的体面。
不过对着这位说鬼话灵曜很心虚,也不太确定明月仪现下有没有听到自己的鬼心思?说完等着对方答应——虽说这位现在入魔了,可再怎么说从前也是三界定海神针般的存在,被众生顶礼膜拜那么久,总不会见死不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