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喧闹的声音,正是由于虞渔从软轿上走了下来。
人们看到虞渔的瞬间,便开始骚动了起来。
那一刻,周绍月还并没有认出虞渔。
直到虞渔抱着那一捧桃花,走到他身旁,虞渔先叫了周绍月的父亲和母亲。
“父亲、母亲。”
“我差点来晚了,刚刚醒来,才听到,绍月要走的消息。”
说完,虞渔才在所有人怔楞的视野里,仿若无察觉地看向周绍月。
“绍月,你怎么都不同我说一声,便要走。”
她仰头的时候,那珠钗便晃啊晃,细小的烟粉色和艳蓝色交错在一起,在她乌泱泱的发顶上落下交错的光影来。她的眼睛里头,带着小女儿的娇态,又含着几分幽怨和羞涩,如同这光影一般,熏得人心头狐疑而惊惶。
周绍月才清醒过来似的,忽然认出这是自己刚刚过门的妻子。
可她这一身的派头,这烟粉色的衣衫,身上传来的温柔的脂粉香,还有她白腻脸庞上病态的潮红,以及微微弯起来的红艳艳的唇,都令他感到万分陌生。
然而周绍月的心确实跳动起来了。
不知为何,并不受他本人的控制。
那繁复的、层层叠得的衣衫里头,大抵潜藏着女人曼妙的身姿,不然她从那远处走过来的时候,怎么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规矩、优雅,却又好像步步生莲似的令人移不开视野呢。
“你怎么来了?”
周绍月听到自己的声音问。
虞渔垂下了眸子,复又抬眼笑看他。
“我来见你,为你送行啊。”
她将怀里抱着的那几只桃花送上去给周绍月,说:“你明天春天会回来看我么?”
“在家里我会很想你。”
她声音轻而柔,听到周绍月耳朵里头,带起一阵雨雾般柔软的气似的。
“这花是从家里的院子里剪下来的,你带着到船上去,总是想想家,男子在外头,要做一番事业,但我也想你能想想我。”
她说,但我也想你能想想我。
说这话的时候,虞渔便适时地红了红眼睛,眼中盈满了柔情又缱绻的泪水来。
“我同你成亲,我是你的妻,你是我的夫,我哪管什么新时代呢?我只是……想总能看见你。”
头痛起来,虞渔身体有些不稳。
周绍月下意识接过那桃花,虞渔便如同藤蔓一般,攀附着周绍月的手臂,歪歪斜斜地稳住了身子。
浅帘适时地开口,朝周绍月解释:“先生,夫人病还没好,我们劝不听,她非要来送你。”
周绍月低头一看,果然虞渔的两颊显出的病态的潮红来,衬托着那一双含泪的眼,含羞带怯的漂亮,惊人的艳丽,周绍月从不及得虞渔以前是这副模样,那时的她呆的像块木头,却又还了无生气。
她同自己结了婚。周绍月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不要紧的。”她又轻轻的说,好像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似的。
隔着西装的布料,周绍月感受到了一阵柔软的体温。
迷幻、朦胧、陌生、似梦非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