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跪在瑶妃榻边,紧紧握着母亲冰冷的双手,一双杏眼红得好似要流出血来。
半晌,只听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人语,季淮侧过脸去,只见寝宫门外的侍女隔着门缝低声应了一句,急匆匆地朝内室走来。
季淮抬起眼,原本温柔和气的少年,此刻扬着一双血红的眸子朝侍女望去,将她惊得几乎后退半步。那侍女白着脸,慌乱地垂下眸子,朝季淮微微摇了摇头。
少年的双手难以克制地颤抖起来,他强行压抑着心头的怒火,死咬着牙关,低声道:“再去请!”
侍女连忙应下,埋着头又朝寝宫门口疾步走去。
季淮紧紧闭着双眼,强行沉住气,又望向一旁施针的太医,道:“母妃怎么还不醒?!”
自九皇子季涵夭折后,瑶妃的身子便日复一日地衰弱下去,靠着一天三顿的中药吊着精神。直到日前,瑶妃突然吐血昏厥,气息奄奄,药石难进,竟再没有醒转过。
天子尚玄,每逢年关必要闭关半月。太医望着季淮稚嫩的脸庞,嘴唇颤了颤,终究没有将那残忍至极的断言说出口。
寝宫一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季淮苍白着脸,颤抖着将瑶妃身下的被角掖好,撑着一双麻木的腿,踉跄起身朝寝宫外走去。
侍女仓皇地跟跟上他的步子,低声道:“殿下、殿下往哪里去?”
少年脚步微停,声音压得极低,冷得像是屋外的寒风:“我将父皇请来。”
他伸手推开寝宫的大门,却猛然与天子近身的太监总管打了个照面。
年迈的太监愣了一瞬,望着眼前这年幼的皇子,颤颤巍巍地跪下身,恭声道:“陛下闭关祈福,无法亲自探望娘娘。命奴才送上仙丹一粒,可缓娘娘症疾。”
季淮望着太监手上那小小一个锦盒,脸色阴沉至极,半晌没有说话。
太监总管垂首跪在冷硬的地砖上,端着锦盒的胳膊吃不住力,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季淮低头看着他,半晌才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来。
“滚。”
太监惊慌失措地拜下去,颤声道:“奴才不敢。请殿下接旨!”他是天子身边资历最老的近侍,随着这个动作,宫中所有的侍婢皆拜倒在地。
季淮孤零零地站在寝宫门口,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方小小的锦盒,半晌才冷冷道:“确然不来了?”
太监总管全身一颤,哀声答:“请殿下恕罪。”
一阵大风卷起半空的雪粒,呼啸着扑面而来,那风雪打在脸上,宛如刀割般刺痛。
季淮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水自他那双泛红的眼中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