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为李成绮说他不喜欢,还是霍先生居然异想天开给小皇帝讲老庄。
“孤说不必讲,他犹不服气,”李成绮忿忿,似乎仍在对霍先生不满,“说谢太傅来亦会给孤讲老庄,”他舒了一口气,“先生也打算讲老庄吗?”
“臣不讲。”
得到保证,小皇帝喜滋滋地抚掌,“白先生讲政论,大赞先帝衡石量书,宵旰忧劳,乃是一代英主,许是周朝三代乱政,上天见怜,故而降下先帝,”他夸得十分真挚,“说不定先帝是天上星宿神君转世。”
谢明月淡淡道:“诚是。”
他不欲附和,甚至不愿多提。
谢卿,你对孤真很不满意啊。
李成绮脸上的笑容愈发粲然。
“孤说了这样多,先生却还没说先生今日要讲什么。”小孩说话能无所顾忌地拖长嗓音,调子甜腻。
“陛下想听什么?”谢明月问。
李成绮坦白,“孤什么都不想听。”
谢明月治学严谨,和谢氏一族门风有分不开的关系,不然李言隐也不会力排众议,要谢明月给李成绮当伴读,数年读书时的朝夕相处,李成绮半点不愿意让谢明月为他讲课。
并非两人的关系已到了冰炭不投的地步,而是谢明月决不是能放着他在一旁嬉闹的先生。
与其要谢太傅让他给他上一年半载的课,李成绮更宁愿听白先生给他讲怪力乱神之事。
谢明月没穿官服,他乐得当不知道其身份,但如果他同太后说不想要这个先生了,则满宫尽知,以靖氏兄妹的性格,大约会按着他脑袋听谢明月上课,生怕得罪他半点。
所以只能谢明月自己不教,而不是李成绮说不要谢明月教。
乌黑长睫一压,谢明月看他的眼神似乎有点惊讶。
大概先前谢太傅见到都是名门子弟,芝兰玉树,李成绮便偏偏要在他面前做一回不可雕的朽木。
还得是烂到根里的那种。
李成绮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先前谢太傅说,只让孤粗通些学问,上朝时知道大臣们说什么就好,大臣说的尽是官话,有什么听不懂,听不得的,上课讲学何其无趣,孤不喜欢,先生,您已是孤的第四位先生了,可见教孤不是什么美差,”他双手捧脸,叹了口气,“您若是官运亨通,想来也不需要到孤这来受气。”
如谢明月这等已是万人之上的权臣还不算官运亨通,李成绮都想不到何为平步青云了。
谢明月亦不反驳,只道:“陛下欲如何?”
谢明月要是看不出他别有深意就不是谢明月了,李成绮眼睛一转,压低了声音道:“先生,孤已登基两个月了,不过还有四个月孤便能亲政,不如这样,孤同先生君子之约,先生不必管孤,先生来去自如,且熬过这四个月,孤与先生相安无事,待孤亲政,定然不忘同先生的师生之情,怎样?”
他不指望谢明月答应,只为给谢明月加深这孩子不可教的印象。
小皇帝很有些不用在正道上的小聪明,说起这话时似乎觉得自己聪明绝顶,得意洋洋地抬起脑袋,等待着眼前这位先生的回答。
谢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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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绮余光一瞥,但见周律二字。
看这厚度,应该是内宫篇。
谢明月道:“先帝一生严于律己,如陛下所言,挽社稷于危难,扶大厦之将倾,深恐其身逝后后代子孙放纵恣睢,有负先祖筚路蓝缕,且为肃法纪,正人心,于明瑞三年传兰台学士修改编撰律法,外法统御万民,内法约束子孙,陛下先前举动,业已违律。”
少年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面上虽有点恐惧,但马上消失不见,不屑一意道:“那你要做什么?”
周律全文一百二十万言,精通律令的学士也不会一字不落地背完。
李成绮当年用意是明法正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少年嘴上不屑,眼睛睁却睁得圆圆,警惕得像是一只拱起脊背的猫。
谢明月手指曲起,敲了敲李成绮从进来时就未正眼看过的桌子右侧。
他随着谢明月的动作看过去。
谢明月指下,压着一把黑沉沉的戒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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