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家与陈王相熟不假,但能熟到熟知陈王妃私物来历的地步,便不简单了。那得熟到什么样的程度?
华钧成瞥她一眼,再沉吟片刻,回转身来,望向韩稷的时候脸色已然缓和许多,他问道:“你能拥有这枚玉珮,已然十分难得了。你方才说你身边有人乃是涂灵子的徒弟,湖州的邢家的四公子邢碧之?而他手上持有陈王妃的遗书?”
“辛乙确实就是邢碧之。”韩稷点头,“那遗书现已在我手上,如果舅舅想过目,我这就派人去取。”
“不必了。”华钧成伸手阻止。“因为雁儿,我相信你。”
“大哥!”沈宓情急走上前来,想要说什么,终究又还是咽回去了。他冲韩稷挥了挥手,“先办正事吧。”
沈雁望着他这模样,心里的愧疚油然而生。
她知道沈宓并非怕受牵连,而是担心着她。说起来她也不孝,明知道韩稷的生世有危险却还义无反顾地瞒着父母双亲要嫁给他,可是让她放弃韩稷却又是做不到的,说到底,她与“愚忠”的华钧成一样,也有着不顾一切想要维护自己选择的时刻。
如今她已不能回头,也不会回头,唯一能够做的,是拼尽全部力气让所有的祸患消弥于无形,以成全大家皆大欢喜的结局。
“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那么到了这时刻,我也没有什么好再隐瞒。”华钧成走到堂中,完全不同于平日里的八面珑玲,而是以着让人不得不正视的郑重说道:“你们都是聪明人,想必都已经看出来今夜对方的出手有些蹊跷。
“宇哥儿是我唯一的子嗣,而我居然不立刻带人去追踪他而是守在这院子里寸步不离,是人都会觉得奇怪,甚而觉得我冷血,可是你们知道吗?如果我走了,对方伺机而入,那损失的可不止是我华家上下几口人而已。”
韩稷凝眉:“不知道对方想夺的究竟是什么?”
华钧成望着他:“你可曾听说过火凤令?”
“火凤令?”众人都惊讶起来。
韩稷摇摇头,“我从没听说过。”
华钧成沉吟:“你是建国后才出生,又未曾在陈王府里长大,没听过也正常。
“火凤令乃是陈王妃手上所持的一枚指挥令。令下所辖三千精兵死士。这三千死士原为陈王所有,但是陈王妃因为身负祖传武艺,另有一套行兵布阵冲锋陷阵的本事,而且擅于近身搏斗,所以陈王便将这三千死士交与了她。
“不得不说陈王妃用兵很有一套,且又身为女子心肠较软,她手下的将士没有不服她的,而这些死士自从与她出生入死过几回,深深佩服于他的用兵之奇巧,渐渐对她转变为真正的臣服。
“这三千人每五百人归一名首领所管,这些总领们手上都有一枚能与火凤令扣合的令牌,陈王妃露面他们只认陈王妃,陈王妃若不露面,他们则只认火凤令。除此之外任何人任何命令他们都不听从,包括陈王在内。”
“陈王妃竟然如此英勇智慧?”沈雁听得激动,禁不住往韩稷看去一眼。
韩稷也有着难言的心潮澎湃,他所搜集的轶闻中提及陈王妃时多是只字片语,从未曾有人如此系统而真实地跟他描述着他的生母,包括辛乙在内。听完华钧成这番话,从未见过的陈王妃的形象忽然就在他眼前清晰起来,他说及的是他的生母,他从未曾如此自豪。
他忍住浮动的情绪,说道:“不知道后来如何?”
华钧成目光灼灼望着他:“承庆元年正月,大周立国,二月,陈王部下数成将士全部归于兵部调派,只留下八千人的王府亲兵南下金陵。而这三千死士,则在先帝登门到府劝说陈王妃遣散的前夕,已然分散归入了五军营,从此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和身份。
“在陈王出事之前,先帝也曾多方打探这些人的名单,终未有结果。而当年诏告天下的陈王罪书里,窝藏死士也成为了当中一条。”
屋里有了短暂的静默。
从陈王妃的举动看,她应是个有先见之明的聪慧女子,可后来还是未曾帮陈王府避过这一劫,足见赵氏要除萧家之决心。
一直凝眉静的沈宓这时说道:“既是还有这三千人在,为何陈王府罹难之后他们仍是未曾露面?还是,他们已经被皇帝找出来,诛杀殆尽?”
“这层我也不知道。”华钧成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