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
容貌秀美端庄的少妇立即换下麻布做的丧服,焚香沐浴,换上新嫁娘的喜服。
披上喜服的她笑语盈盈,眉宇间看不到一丝一毫哀伤。
这令太守府内的侍从与侍女都惊呆了:他们从未想到过太守夫人是这样一个薄情寡恩的人。以前太守夫妇有多恩爱,现在太守夫人脸上的笑意就有多刺眼。
可又能怎么样呢?
太守的仇家就在外面候着。夫人一介女流,她也不过是和很多人一样,别无选择,只在这动荡乱世里随波逐流罢了。
里面的人忙忙碌碌地筹备喜事,外面新郎官妫览已经等不及了。
他将内院的门拍得山响,敲开门后将开门来迟的侍从一巴掌打得找不着北。这妫览进院时佩着胸甲、挎着长刀。显然他也并不全然放心徐氏。
一向与他形影不离的戴员带着二十几个兵将跟在妫览身后。
徐夫人匆匆迎出来,见到妫览与戴员两人,脚下一顿,立即迎上去,冲妫览盈盈施礼,笑着道:“妾身倒不知妫将军竟与妾身一般心急。”
妫览没说话,他站在原地,仔细观察新娘。
徐夫人以美貌著称,此刻换上喜服,更显倾国倾城。她双膝微曲,此刻仰着头望着妫览,淡淡的阳光洒在她面上,映得她肌肤如玉,而那双盈盈眉目中全是光彩,甚至很有几分亢奋。
妫览着实没想到,美人对于这桩婚事,看起来竟比自己还要急切。这令他身为男人的虚荣心大大地满足。
“老戴,你带人在外面等着。”
妫览吩咐戴员。这会儿他便也不希望自己的喜堂里有这么一群带剑老粗煞风景。
“我与夫人这就拜堂,成就美事吧!”
戴员出去以后,妫览伸手殷勤相扶。一双男女,肩并着肩,缓缓步入早已布置成喜堂的太守府正堂中。
两人身后,太守府内院的门徐徐关上。
“将军稍候!”
徐夫人站在喜堂阶前,忽然转头对妫览笑道:“人生大事,岂可无家中亲长主持?”
妫览也笑:“哦?这么说来,夫人有亲长在此?不妨请出来,让览见见。毕竟以后都是一家……”
一个身影出现在妫览面前,令他惊讶之际,将“一家人”的“人”字都吞掉了。
只见一名二十五岁上下的青年,从喜堂内转出来,站在堂中,双目一睁,妫览便觉有两道电光闪过,令他那颗心毫没来由地一颤。
眼前这男人面颊清瘦,五官俊朗,剑眉浓黑,眸光慑人,自带威严。
他只是站在堂上,抱着双臂,轻轻一声咳嗽,妫览就觉得自己双膝发颤,甚至整个人都跟着他的咳嗽声抖了三抖。
再细细辨认他的面貌,妫览心中遽然而惊。
如此俊美,如此风采,如此威仪。
他只能想起一个人——仅是这个人的名字,就曾令割据江东的军阀与山越食不下咽,夜不安寝。
妫览强自镇定,告诉自己:那人已经死了,半年前就死了,窝囊且滑稽地死于刺客手中。眼前这个,不可能,绝不可能是……
“长兄,”徐夫人在旁开口,“您看今日之事,该怎么说?”
长兄?
真的是孙策?
徐夫人一声“长兄”叫出口,妫览险些双膝一弯,直接跪于地面。
他满头冷汗地想: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徐氏这是故弄什么玄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