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女仗着有个疼她的尚书令阿耶撑腰,性情蛮横,行事乖张,整日不是和一群儿郎骑马游园玩乐,就是去拜佛谈玄,一个还没及笄的小丫头会懂什么佛理,不过是看别的贵女竞相追捧,觉的失了颜面也跟着去凑热闹罢了,而那些儿郎们却像是眼瞎了一般各个吹捧她的好。
他平日最不喜女子这般做派,但若见死不救倒显得他气量小,遂洗干净了手后驱马追了上去:“跟在我后面,我带你出去。”
骑在马背上的少女看到他,大而圆的眸子露出惊喜来,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冷冷的将脸瞥到一边,露出的一截小巧下颌绷的紧紧的:“我就算迷路,也不会跟你回去的。”双腿一夹马腹越过他,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看样子是把他当成了那些追在她身后的爱慕者了。
他向来没什么耐心,又被拒绝,索性打马准备离去,然,刚调转马头。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少女去而复返冲他惊慌失措的高喊:“快跑。”一头野猪从她身后的密林里冲出嚎叫着紧紧的坠在她身后。
涉猎时若在林场碰到野猪这种大型猎物,几个成年男子合力都不一定能制服,更何况眼前这个还没及笄的少女,一旦被野猪撞上恐怕当场就会殒命。
苏会忙弯弓搭箭射向野猪,冲她大喊:“一直往东跑,别回头,快走。”
一声嘶嚎,野猪被射中前蹄跌摔在地,拉开了和她的距离,少女一骑绝尘朝东边跑去。
苏会手中箭矢只剩一根,他忙要搭弓准备射野猪心脏,可已然来不及了,野猪前蹄蹬地愤怒的朝他撞过来。
“小心——”
这是他躺在血泊里时,隐约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而后他是被哭声吵醒的,一睁眼就见自己躺在一个一人多宽的土坑里,腰部以下盖了一层薄薄的土。
离他两三步的位置,少女一边不停的掉眼泪,一边避开被他用随身匕首捅成马蜂窝的野猪尸体,正埋头在地上刨土,一边刨一边哭:“呜呜呜,你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曝尸荒野,被林里的野兽叼了去,呜呜呜,你放心,我先把你埋在这,等我回去后我会找到你的家人,让你家人来帮你敛尸,呜呜呜。。。。。。。。。”
苏会就没见过这么能哭的人,被吵的脑仁疼,虚弱的冲她喊了一声:“过来扶我一把。”
少女不意背后还有活人,猛的转头,看到他跟活见了鬼似的,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哇哇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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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会也不指望她帮忙了,艰难的撑着地从土坑里坐起身。
少女终于接受了他还活着的事实,不顾地上泥泞忙冲到他跟前,一张精致的过分的小脸上沾了许多泥土,她却浑然不觉,跟个大花猫似的,激动的抓着他的衣袖又开始哭:“你终于醒了,呜呜呜,吓死我了。。。。。。呜呜呜。。。。。。。。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呜呜呜,你叫什么?我好报答你。。。。。。。。。”
苏会被她哭的缠的狠了,耳边嗡嗡直响,妥协的张嘴要报自己名讳,脑中却忽然闪过母亲前些日子的殷殷叮嘱:“丁三娘过完年就要及笄了,去她家提亲的儿郎多如牛毛,像我们这种门第,你弟弟就是再喜欢她,可想求娶她谈何容易?可你弟弟偏不听,日日去找她却连人都见不到一面。”
“西望,你从小就样样比你弟弟好,如今又被尚书令青睐,若有机会见到丁三娘,能不能帮你弟弟一把,促成两人的好事?”
“丁三娘是尚书令的独女,论家室可堪配宗亲,咱们却是外姓王,并没多少权势,和丁家门户悬殊太大,恕儿子办不到。”
“可西望也说了,丁三娘是家中独女,她阿耶阿娘又偏宠她,若她当真看上你弟弟,非你弟弟不嫁,她阿耶还能不同意这门亲事?到时候你弟弟有了丁家的助力,将来在朝堂上也能有一席之地。”
他不赞同靠一段婚姻就能助力弟弟仕途,这和利用又和区别?但阿娘执意坚持:“你就照阿娘说的办,若你弟弟得了你的帮忙,依旧讨不到丁三娘的欢心,他若因此死心了,也算是件好事。”
左右不过是帮弟弟牵线搭桥的一件小事,于是,在少女追在他身后不停追问他名讳时,苏会听到自己漠然道:“苏慕凉,镇南王府次子。”
一阵冷风拂过,桌案上燃着的烛火“噗嗤”一下熄灭了。
苏会猛地惊醒过来,透窗撒入屋内的月色隐隐约约照亮他额头上沁出的一层热汗,他右手撑额闭着眼睛,平缓胸膛内激烈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紫檀木圈椅上缓缓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推开了窗户,混杂了细雨的湿气霎时浸了一身,人也跟着从梦中清醒过来。
他自认自己从不是个喜欢追忆往昔的人,可今夜被他遗忘多年的旧事却重新浮现在梦境里,这多少令他不喜。
而且他已如阿娘和苏慕凉的愿,帮两人牵线搭桥促成了婚事,成功退回到“长兄”的位置上,和过往的一切彻底斩断了。如今再回府,再不愿插足两人的事。
今日只是个意外,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如实的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