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孟秋,秋高气爽的日子。
经历过迷惘,纠结,彻夜难寐后,其其格找到林沁,告诉她,他们最终决定迁往新城。
因为帮其其格搬家,林沁去了好几趟新城。
他们在多兰家隔壁安居,做了邻居。
民居后头的田地上郁郁葱葱,多兰播种的种子长势喜人。
林沁褪去毡靴,光脚丫子踩在泥巴里,蹲着看苗苗。
早前如浅草一般细细的叶杆子变得坚固了,顶端还散出了小叶子。林沁细看一会儿,喃喃的自言自语:“它会长得像绿山丘上的树般高大吗?”
“不会。”
林沁身旁压下一圈影子,她扭头,是李榕来了,他总是会在闲暇时过来新城巡视。
他说:“这是小麦,播种过后出苗,你看到它顶端劈开了一片片小叶子,这叫分孽,之后它还会越冬,反青,拔节,直到孕育麦穗,抽穗,穗上会开花,慢慢的变为白黄色,毛茸茸的,彻底成熟后,会变为金黄色。”
她问:“金黄色?”
“是落日最灿烂时那般颜色。”李榕拉林沁起身,隔着她艳丽的长袍,在她小腿骨上比划了一道,力道轻轻的,“莫约也就这么高。”
林沁一颗心却蓦地一缩,像是在软肉上被挠了痒痒,腿都要软掉了。
再看罪魁祸首,还无知无觉的走在前头:“到时便可以把麦穗打下来,拨出麦子,磨成面粉,做馕吃。”
林沁对他口中的事一知半解,余光里,有一坨小土颤颤巍巍在动,她的手伸了过去,悄悄的按住里头的东西,抓起来,别在背后。
李榕带她去看另一排地里的豆子,如羊脂玉般晶莹的根茎在风中簌簌的飘,像是纤细的美人顶了个大大的黄脑壳,风每吹过一下,都要担心那颗黄脑壳会栽倒在地里。
林沁心痒,指头伸出去要戳黄脑壳,被李榕瞥了一眼,出手扣拦。
“……之后长起来了,会慢慢转为湖绿色,头顶的豆壳也会变成绿叶头,绿叶头更重了,底下的身段却还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个熟的很快,煮水也是甜的。”
林沁啊双耳似乎被蒙了一层纸,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到了很远的地方,她蹲着,睫毛如被封吹倒的垂下,眼眸定在男人薄宽的手背上,虎口刚好包住她的腕子。……他忘记把手拿开了。
心跳如两军相交时的战鼓般,充斥她脑海。
林沁抬头,李榕对着她的眼睛,他发觉她的走神,一时也不说话了。
她莫名其妙的,觉得这是一个好时机,背在后头的手晃了一下,湿黏的土纷飞,一条蜿蜒曲折的红色虫子啪得落在李榕脸上。
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甚至一点生气也没有,他只是平静的抬手,拨开粘连盘踞的虫子,放回地上,红色的虫子立马一拱一拱的钻洞,跟水似的,很快渗去地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确保它安全后,李榕才说:“这是蚯蚓,它会吃地里不好的东西,有它在的地方,土壤会很肥,很好养庄稼。”
林沁双手抱膝,盯着他脸上脏脏的土壤,忽然感叹了一句:“你脾气真好啊……”要是阿尔斯楞,他们已经在打架了。
“怎么,想看阿哥生气啊?”李榕低头甩了两下,把土甩掉,再抬眼,眸如星子,目中有一个小小的她,还有身后铺满的阳光。
光点落在李榕束发的银冠上,有点刺眼,林沁目光悬在那上面,脑袋放空的想了一会儿,居然想不出李榕生气会是什么模样,但她听老人说,脾气越好的人,生气时越可怕,她的眸子拢了拢,直勾勾的看他,答:“想。”
越是老虎的胡须,她越想撩一下,拔一下。
李榕徐徐笑了,眼中闪烁着未名的光泽。
林沁甚至没有看清李榕是怎么出手的,一把沙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脑袋上漫开,如暴雨般降落,她激得一下往后蹦,脚踝陷在泥里,崴了一下,仰天摔进豆芽地里,纤细的白玉根齐唰唰的折腰,被她压垮。
李榕连忙拉了她一把,把她扯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