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时深这一刻真切地感受到了人生的痛苦。他的身体和心灵都受到了重创——膝盖、腰、背、手臂都火辣辣的,心里最后那点儿倔强,被这一摔给摔得粉碎。
他扭头恶狠狠地瞪着陆时生,穷尽毕生所学,搜刮出一句脏话:“陆时生,你有病啊!!”
话音未落,鹿时深憋了好几天的眼泪终于失控了。他的发型摔乱了,额头上翘起一撮呆毛,眼睛红得厉害,像漏水似的,眼泪哗哗往外流,根本收不住。
陆时生没想到蘑菇头会哭,一时间尴尬又震惊,想到他那骂人的话又觉得逗比,一时不知该笑该严肃还是该还嘴。
他把人扶到凳子上摆置好,粗略检查了一下,发现除了一截小臂被他过分用力而捏红,没别的外伤。
陆时生以为他疼得厉害,稍有点愧疚:“哪里摔坏了?”
鹿时深懒得回答。他太委屈、太丢人、太憋闷了。可都已经丢人现眼了,干脆哭个痛快算了。
陆时生还以为他疼得说不了话,伸手要撩他裤脚看膝盖,却被鹿时深用力打开了手。他只好先去扶桌子,把一地的东西收拾好,一通忙活之后一抬头,发现鹿时深还在那儿无声落泪。
摔了一跤而已,哪怕是摔骨折了,一个男孩子也不至于哭成这样,陆时生再联想到刚才的草稿纸和试卷,心中了然。
“不就是题目做不出么,不至于吧?”他显然不太擅长安慰成绩不好的人,“总不能是因为不及格?”
这话落在鹿时深耳朵里就是嘲讽:“你又没考过,你知道什么?”
怎么没考过。陆时生回忆了一下,以前他考试不及格的次数,绝不少于十次。
他看了眼手表,时间也不早了,不能跟蘑菇头继续浪费时间了,便蹲下来,把自己没来得及喝的热奶茶递给了鹿时深,又抻了半截校服袖子胡乱擦了鹿时深脸上的眼泪。
“你走开。”鹿时深倒是没拒绝奶茶,但脸被粗鲁地擦得生疼,“板报我会弄好的,不用你管。”
“你只有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的时间了。”陆时生冷静计算。
“不用你管。”鹿时深倔强回应。
“你现在可以回教室晚自习,板报我来搞定,行吗?”
“不用你管。”鹿时深又重复了一遍,他也压根没勇气现在回教室去面对大家的嘲讽。
陆时生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格外有耐心:“你除了不让我管你,还有别的诉求吗?”
“不用你管。”
陆时生叹气揉眉:“行行行,你先坐着。我先把黑板擦了,您批准么?”
“不用你……”
陆时生不等他说完就抢过话头:“我知道,不用我管。那你到底想怎么办?”
“你走。我自己搞定,明天早上你来检查。”
“大哥,你要是搞不定,明天挨骂的人可是我。”陆时生算是服了,讨好道,“这样,我们各退一步。我把黑板擦了,你趁现在赶紧写作业,然后画板报,可以吗?”
鹿时深啜了一口奶茶,多巴胺让他心里舒坦了一点,于是点点头。
陆时生心道,给人帮忙还要求着帮,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遭。
于是二人也不再说话,分头行动起来。
……
等陆时生擦完黑板一转头,不小心抓住了鹿时深偷看又闪避不及的目光。
“怎么了?”
鹿时深不回答。他心里还在交战。
这几道题他没有一点思路,看了答案也依然不明白。陆时生参加物理竞赛,应该随便就能解出这种基础题目,但自尊心不允许他求助一个欺侮自己的人。
可最后,求知的**战胜了自尊心:“你能教我做几道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