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勒斯为自己的焦虑感到很尴尬,他又向正闭目躺在地上、脑袋下面枕着钢盔的古德温走过去。
梅勒斯用别人听不到的音量低声说:“嘿,伤疤。”
古德温哼了一声。
“你带了内衣裤吗?”
“没有,妈的,杰克。穿那玩意会让你裤裆腐烂。”
“是啊。”梅勒斯低声说。他用手指抚摸着母亲为他染成淡绿色的T恤。
“你怎么管所有人都叫杰克?”
古德温睁开眼睛看着他。“这是记住他们名字的最简单的办法。”
“哦,”梅勒斯说,“当然。”
古德温又闭上了眼睛。
梅勒斯向杰克逊那一组走去。杰克逊趴在他那巨大的背包上,脖子伸得老长地看着梅勒斯。他的电唱机用电线绑在背包顶上。“都准备好了,杰克逊?”梅勒斯第3次问这个问题。
“是的,长官。”杰克逊定定地看着梅勒斯的眼睛,那目光在说,没什么好隐瞒的。然后,他垂下眼帘看着他班里排成一行的疲惫的士兵。每个人脸上都现出一副等公交车的无聊表情,这表情把所有情绪都给掩盖了。
“离不得你那音乐机器,是吧?”梅勒斯问。
“不,长官。并非如此。”
“它有多重?”
坐在威廉斯旁边的第2火力组组长科特尔发出了吃吃的笑声。“伙计,”科特尔说,“再没有比音乐机器更轻的东西了。”
杰克逊用粗壮的中指朝科特尔的方向晃了晃。“你说得倒轻巧,你来背着它试试。”他转回身看着梅勒斯。“我受点累就为了能让手下的人听上音乐,科特尔竟然觉得这东西没分量。”
“耶稣会让你的负担变轻的。”科特尔说。
“是啊,可他今天不在这里,牧师。”
“无论在哪里,只要有两人或两人以上以他的名义聚会,就会有耶稣存在。”科特尔喜欢戏谑地取笑他的基督教信仰,把听到过的话几乎又原封不动地还给对方。
梅勒斯听出了杰克逊话里的双关语,这使他对让杰克逊当了班长感到很宽慰。“你为什么不弄一个小一点的磁带录音机?”他问杰克逊。
杰克逊思考了一下。“我想,我只是想看到唱片的转动。”
梅勒斯笑了,他知道杰克逊的意思是什么。卡带终归是外国货——日本生产的——或未来派的东西。一张每分钟45转的唱片或许能让丛林里的任何人感觉到离家更近。
阿伦下士带着帕特走了过来,那狗不是亦步亦趋,而是忽左忽右地行进着,嗅探着它感兴趣的任何东西,它兴奋地喘着气,转着脑袋回应着海军陆战队员们各式各样的问候。它闻了闻梅勒斯的裤管,然后跑向靠着背包坐着的威廉斯,威廉斯用他那双农场工人的大手抱了抱狗的后脑勺,然后坐起来,伸出手来拨弄着狗略微发红的耳朵。他面带微笑,显然很高兴帕特选择了他。“我喜欢狗,”他对梅勒斯说,“它们好像知道这一点。”他转身对着狗,抓着帕特脖子上松弛的皮肤,轻轻地把狗的头摆过来摆过去。“嘿,大个子。你在越南做什么?”狗用舌头舔着威廉斯的手和脸颊,威廉斯呵呵地笑了起来。“你比我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吧,大家伙?”
阿伦低声吹了一声短促的口哨,帕特马上向他跑过去。梅勒斯继续沿着队伍向下走去,在波利尼的跟前停了下来。波利尼正在背包上面捆扎迫击炮弹。他让梅勒斯想起了一只正在一个杂乱无章的窝里忙着收拾东西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