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一年中难得的清闲日子,前进大队的村民走家串户,互相拜年道喜。
今天是初二,出嫁闺女回娘家的日子,祁家大儿媳妇田水妮摸着黑就穿好衣服等着了,她的闺女祁春燕腊月十六结的婚,新媳妇,在婆家过的好不好,女婿疼不疼人,婆婆妯娌好不好相处,当妈的揪心呀。
推了推床上睡得死沉的丈夫祁向东,嘿,人家搂着被子睡的香,呼噜声震天响,连个反应都没有,气得田水妮直喘粗气。
天蒙蒙亮,远处队里的公鸡已经打了三遍鸣。
田水妮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堂屋公公祁山咳嗽了几声,不出意外婆婆姚常玉该起身了。
果然,没一会儿,堂屋传来开门的嘎吱声,田水妮当即出了东屋,喜气洋洋地喊:“妈,今天新女婿来,咱早点准备吧,防着新女婿来得早,万一要来吃早饭呢。”
姚常玉手里拿条脱色又脱线的毛巾拍打身上的灰尘,慢条斯理地说:“你可消停点吧,那张家条件比咱家好多少倍,谁会大早上冷飕飕地过来吃你一顿稀汤寡水,该干啥干啥,既然起这么早,把院子扫扫再做饭,你那新女婿来了看着也利索。”
田水妮一腔热情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脸上的笑意挂不住了,悻悻地抓起大笤帚在院子里划拉。
姚常玉接着扑棱身上,完事,看也不看田水妮,进了厨房,一大家子还指着她吃饭呢。
洗了手脸,她从裤腰带上扯出来钥匙,打开放粮食的柜子,先用瓢盛出半瓢玉米面到盆里,看着有点多,又倒回去一些。
又从里面按人头一个个地数窝头,玉米高粱面参杂着菜干做成的窝头,硬邦邦的,透着黑绿,表面粗糙得很,就这样看着柜子里也不多了,旁边放着几个白面馒头,胖乎乎的,飘着甜香,姚常玉咽了咽唾沫,没动,这可是中午待客的体面。
最后,从缸里捞出来少半颗萝卜,黄黄的皱皱的,这是腌好的老咸菜。
三样东西放在灶台边,锁上柜子,姚常玉出了厨房。
院里,田水妮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扫干净的还没有过半。
姚常玉呵斥道:“没吃饭咋地,扫个地这么费劲。”
田水妮委屈地说:“妈,大早起,可不就没吃饭么。”
“知道没吃饭还不赶紧的,墨墨迹墨墨迹,一会儿全家人都吃不上饭,赶紧的,扫完地做饭去。”姚常玉挽挽袖子,回屋去了。
祁家二儿媳姚玲在西屋隔着窗户缝儿看大嫂的洋相,无声地笑了起来。
“冷不冷?赶紧把窗户关严了。”祁家老二祁向南闭着眼,卷卷被子,轻声抱怨姚玲,大早上多冷,还扒开窗户往屋里灌凉风。
姚玲轻轻关上窗户,还用棍子顶上,爬上床盖住被子,哆嗦几下,这一会儿可把她冻得不轻,“你说大嫂平时多精的一个人呀,今天咋做这么不着调的事情,跟妈说给新女婿准备早饭,这不是戳妈的肺管子吗?也不怪妈给她顶回去。”
祁向南胡噜胡噜脸,勉强睁开眼睛,“有你啥事?有那时间把我的衣裤拿过来暖暖,都冻成冰坨子了,一会儿咋穿?”
姚玲伸手从箱子上把两个人的衣服拿过来,放进自己被窝捂着,又把儿子的衣服放进祁向南的被窝。
“嘶,你放衣服咋不说一声,直接呼我腿上了。”祁向南蜷缩着,躲开衣服。
姚玲拍了他一下,不顾衣服还没上暖和气,直接套在身上。
祁向南甩了个白眼,“你要起床,就出去给大嫂帮帮忙。”
“凭啥?今天本来就该大嫂做饭,”姚玲可不乐意了,有啥需要帮忙的,不就烧火熬上粥,热好窝头再切点咸菜,一年四季哪天早饭不一样,哪天不是婆婆分好东西,傻子都会做好。
祁向南恨铁不成钢,“说你傻你还不自觉,做做面子都不会,你别忘了,咱家桃子再过两三年也该说对象了,能不能嫁到城里,还得多仰仗燕子那丫头。”
“就你能,我不知道咋的,可我讨好嫂子,不就得罪了妈和香贝,你又不是不知道香贝前些天的反应,妈对嫂子意见大着呢。”姚玲不傻,婆婆小姑子跟大嫂不对付,她夹在中间就怕偏向谁,偏大嫂婆婆肯定不高兴,连带小姑子也一起闹腾,偏婆婆又怕大嫂有意见,闺女想找个吃商品粮的更难,“你说这叫什么事呀,姑姑侄女看上同一个男人,得亏外人不知道,要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