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山捶了捶腰,把铡刀放好,让祁香贝从旁边屋子里拎出来一个暖水瓶,各自倒了水喝,他们父女是带着家伙上工来的。
祁香贝抱着茶缸走在牛瘸子旁边,刚才聚精会神续草没注意,现在才发现他面前放着不少高粱杆子,有一部分已经用线缝好,这个她知道,印象里母亲姚常玉也做过,就是按照规律缝这些杆子,最后做成一个箅子,可以做缸、锅、盆的盖子,也可以当托盘盛放窝头什么的,居家必备的好东西。
“牛大叔,您做这么大的箅子,干什么用呀?”祁香贝大概测量了箅子的直径,要有一米左右,刚才进旁边的屋子,里面可没有这么大的物件可盖。
牛瘸子喝完水放下碗,又拿起来杆子穿针引线,“谁知道用在哪里,我做好之后直接交到队上,后面我就不管了。”
祁香贝看着牛瘸子手上动作快得很,针线过之后留下来的线条痕迹大小一致,左右看都能连成一朵花,这要在现代,都能成手工艺品了,“牛大叔,您做得可真漂亮。”
“这叫啥,队上没个不会的。”牛瘸子被夸奖还有点不好意思,他没觉得自己干的是啥厉害事,这都是女人们干的,他没法走路,干不了常人的活才来琢磨这个,要行的话,他宁愿去扛石头收玉米。
祁山看祁香贝对做箅子感兴趣,就有意让她多了解队上的事情,走过来介绍,“别看你牛大叔是个大男人,这手艺活比女人还精细,做出来的箅子受欢迎得很,收购站都要。”
“这么厉害,那可是给队上创收了。”祁香贝又夸了一句,看牛瘸子手都哆嗦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忙离开不打扰人家工作。
她走到铡刀面前看来看去,单手握着刀柄打算提起来,没动,运运气还是不行,干脆把茶缸放到板凳上,蹲下来跨开腿,两只手同时用力,吃力地举起来镰刀,快要顶直了。
祁山喝着水正好瞄见祁香贝的动作,大气没敢喘,悄无声息地走到铡刀侧边,扶着刀柄尾部,低吼道,“别动!!”
祁香贝紧紧握着刀柄不敢动,正好看见锋利的铡刀对着自己的肚子,一激灵出了身冷汗,这要不小心没拿住,铡刀插到肚子上,她就要血溅当场了。
她跟着父亲祁山的指挥慢慢放开手,小心翼翼退出来,原来为了推开铡刀,她已经迈过了底托,怪不得离铡刀那么近。
祁山一甩把铡刀重新放好,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你个妮子,有你这样开铡刀的吗?没干活先把自己铡了。”
祁香贝深吸一口气,把眼泪逼回去,左手狠狠打了一下右手,让你手欠,犯错误了吧,“爸,我错了,我看您铡草一上一下挺轻松的,就想自己试试,没想到这么沉。”
“这是多少年留下来的,据说当年铡过鬼子,你手上劲小,能扶起来不错了,老祁呀,你也别怪闺女,她能干这事,说明你工作做得不到位,你要提前说,闺女能去推吗?”牛瘸子的声音适时响起,多好的闺女,人家还夸了他的箅子做得好,看看刚才吓得,眼圈都有点红了,老祁再厉害点,这闺女能掉金豆豆。
“行了,下次注意点,”祁山刚才也吓得不轻,就怕祁香贝一个没拿稳,铡刀捅到肚子里,这日头能塌下来,要这样,他宁愿闺女在家里窝着别出来,“还有一半的草,来,一次铡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铡刀黑黝黝杵在面前有了心理阴影,祁香贝往前续草的时候不是长了就是短了,完全没有之前的水准。
祁山想训斥又忍了下来,只是提醒她注意,可越提醒祁香贝的手越不受控制,还不如提醒前的状态。
“算了,你歇会儿吧,老牛,还得你上。”祁山已经放弃了,要让闺女这么干下去,不是草浪费了就是他的手累废了,还是老伙计来吧。
祁香贝挺愧疚的,觉得自己真是无能,本来就是最轻松的活都干不好,只能站在一边,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在那里干得起劲,真是罪过。
眼睛从东转到西,从前看到后,角落里放着半成品的箅子,干不了,牛棚里出现了几坨大便,有两坨还冒着热气,不敢进去也清扫不了,咦,石槽里的草料没有了,牛应该没吃饱,再喂喂,这个可以做。
祁香贝拿起个筐子,装了半筐刚铡的草,端着走到石槽边,均匀地洒在里面,“又有新草料了,快来吃吧。”
可能是真没吃饱,也可能是这个投食的人没见过,真有三头牛晃晃悠悠走过来,开始吃草,间或“哞哞”地叫。
工作得到牛的肯定,祁香贝心里满足了,自然没看见父亲祁山和牛瘸子摇晃的脑袋,这牛都喂完了,中间冷不丁加一顿,后面那顿该不好好吃了,算了,过后再跟她说,这喂牛也是有规律的,胡乱投食可不行。
秦叔航进来牛棚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两位老爷子冒着汗铡草,石槽边站着一个女孩,手上还拿着一根草跟牛逗着玩,嘴里念念叨叨不知道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