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吉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别人受伤。她见到很多人流血,有她的敌人,有她的朋友也有很多不认识的人。她在一开始的时候觉得难以接受,那个时候她眼睛里的世界总是非黑即白的。坏人可以被打败但却有机会改过自新,好人可以受伤但总有一个好的结局。可是当她成为彭格列的首领,发现自己某些过于单纯任性的决定给身边的人带来伤害后,她也开始承认,这世界不是都是好的。
你深爱着这个世界,活在这个世界上,享受着阳光的同时就应该明白黑夜总是存在的。
纲吉身边的人总是会下意识的保护她,让她离这样纯粹的黑暗远一点,就连一直对她很严厉的里包恩都是如此。她见到过死亡,见到过鲜血,可那大多都是有目的,为了争夺地盘、金钱、胜利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
她从未见过像眼前这样毫无意义的伤害。
那个人没有彻底杀死这个女孩,只是让她疼、让她绝望,让一个叽叽喳喳的有些吵的孩子再也说不出话。这个房间里很黑,纲吉看不大清楚女孩的表情,可她却能看到女孩睁大的眼睛里流动的泪光。她小声呜咽着,嘴巴因为失去了舌头发出凄厉的声响,像是受伤的小兽在拼劲最后一丝力气绝望的求助。
纲吉压抑住心头沉重苦涩的痛感,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女孩的头发。她感受到女孩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躲闪,鼻子不禁一酸,“绘里,没事了,我们来接你啦。你还记得我们么?你妈妈在外面等着你呢,我和那个好看的哥哥是来带你回家的。”
小女孩的身体颤了一下,她抽了抽鼻子,哭的更厉害了,云雀却没管女孩子在他干净的西服上蹭上黏腻的鼻涕和眼泪。
“疼就哭吧。”云雀拍了拍女孩的头,低声说道,“把人引来也没关系,你不用怕。”
纲吉知道在这种处于敌方阵营的环境下擅自暴露自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可她却觉得云雀并没有说错什么。绘里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克制自己,多半是因为那个伤害她的人还在这附近,而她不想把他引过来——无论是出于害怕还是想要保护他们。
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孩子,和家里人失去联系了那么多天,关在一个不见天日的黑屋子里,还被人拔去了舌头,而她却连大哭都不敢。
那样太可怜了。
纲吉想。
如果那个人过来了就过来吧,如果正好是敌人那就战斗吧。她的确想过不去打草惊蛇,尽量全身而退。但如果力量不能拿去做真正正确的事、如果不能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那力量本身就没有意义了。
纲吉想了想,也不再顾忌自己会不会成为靶子。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对着女孩伸出了右手,手掌朝上。一束橙红色火焰倏地在她手心绽开,暖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屋子。
她终于看到女孩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她这时才发现,不仅仅是舌头,绘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数不胜数。刚刚的光线太暗,绘里又是身体朝下的爬过来的,所以就连云雀都没有看到她身上那条几乎贯穿了整个腹部的伤口。
黑红色的液体顺着她的百褶裙边“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板上,几乎染红了云雀的下半边衬衫。
——一个孩子身上哪有那么多血可流啊。
纲吉有些不确定的抬头,怀着最后一丝微小的希望看向半抱着女孩的黑发男人。
云雀却只是抿着嘴,轻轻的摇了摇头。
纲吉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或许他们刚刚都想错了。
不是害怕也不是为了保护他们,而是绘里根本没有力气再大声哭了,他们来的还是太晚了。
小姑娘因为血液的大量流失,整个身体都呈现出病态的青白色,人类的趋温性让她本能的靠近火源。她一只手依旧抓着云雀的西服,另一只手却握住了纲吉的掌心。柔属性的火焰对她没有杀伤力,只是暖暖的一团,像是冬天冒着热气的奶茶。
她拉着他们,就好像很多天前她一左一右牵着他们的手走在街上一样。
“暖和些了么?”
女孩点了点头。
“那还痛么?”纲吉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