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了,宫道上安静,远远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却是长公主的仪仗经过。
秦雪衣盘腿坐在舆轿中,揉捏着自己受罪的小腿,今日跪了几个小时,她觉得自己的腿都要废了。
燕明卿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一番,秦雪衣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便抬起头来,道:“你想问什么?”
燕明卿果然问道:“你是从哪儿学来的唢呐?”
秦雪衣揉着小腿肚的手一顿,面上若无其事道:“书上看来的。”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她这么说,谁也找不着错处。
果然,燕明卿没说话了,秦雪衣心里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会吹唢呐,还要多亏了师父。
师父虽然是个开武馆的拳师,但是其实他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在民乐队里专职吹唢呐。
从前武馆开设在一个村旮旯里头,十里八乡都是认识的,若是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要请乐队去热闹热闹。
秦雪衣很小的时候,就被二师兄背着,跟师父去跑场子了,师父的唢呐乃是一绝,他还想把这项技能传给二师兄,二师兄听了之后撒丫子就跑,师父苦于后继无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还在吃手指的秦雪衣身上,于是秦雪衣经过数年的磋磨,终于顺利出师,原本以为用不上这个技能了。
却没想到竟然在今日,一鸣惊人,惊艳全场。
秦雪衣心道,果然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前人诚不欺我也。
不多时,舆轿停了,外面传来了宫人的声音恭敬道:“殿下,郡主,翠浓宫到了。”
秦雪衣听罢,便对燕明卿道:“我要回去了,今日多谢你。”
燕明卿没说什么,只是道:“去吧。”
秦雪衣踩着脚踏下了舆轿,一抬头才发现天上竟然不知何时又下起了细小的雪花,小鱼从后面跑过来,扶着她的手,仪仗队伍再次缓缓动了起来,顺着宫道一路往宿寒宫的方向去了。
秦雪衣呵出一口气,道:“走吧,咱们回去了。”
主仆二人转身走向翠浓宫,却见朱漆的大门紧闭,唯有门头上挂着两盏灯笼,被风吹得摇晃不定,灯影幢幢,那些细碎的雪花如同天上洒落的金屑一般,美不胜收。
小鱼推了推门,发现没开,她疑惑道:“怎么闭宫门了?”
秦雪衣道:“许是宫人偷懒,叫个门吧。”
小鱼提起声音唤了一声,又拉起门上的青铜兽头门环敲了敲,笃笃笃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传开去,很快,里面就有了回应:“是什么人?”
小鱼跺了跺冰冷的脚,呵了一口气,道:“是我。”
门里的动静就没了,小鱼起初以为对方没听见,便提高了声音:“是我,小鱼。”
岂料她一连叫了三四声,还是半点动静也没有,秦雪衣觉得不对,没让小鱼再敲门,换了自己亲自上,岂料这回连个应门的人都没有了,偌大一个翠浓宫里,一派死寂,秦雪衣透过门缝朝里面看去,只见一道人影拎着灯笼,头也不回地晃进了照壁后。
这是明明有人,却故意不给她们开门。
秦雪衣意识到这件事情,气得登时一股火从心底窜起,直冲脑门,这寒天冻地的,她甚至都不觉得冷了!
这群仗势欺人的狗东西!一日没见,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了。
秦雪衣打定主意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对小鱼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她说完,便顺着翠浓宫的墙根往前走,不多时就停了下来,墙角的位置,长着一棵树,因为是冬天,早落光了叶子,她撸起袖子,把碍事的裙角掖好,三两下猴儿似的爬上了树,动作甚是敏捷。
跟过来的小鱼被吓了一跳,连忙叫道:“郡主,使不得,您要是摔下来可怎么办?快下来吧!”
秦雪衣口中不以为意道:“无事,你就在下面站着,不许乱跑。”
她攀在树干上,伸着脖子往墙里看,廊下灯火昏暗,大约是天冷,宫人们都躲懒去了。
秦雪衣顺着那树爬上了墙头,顺利跳进了翠浓宫里,挨着墙根的阴影走,才走了一段路程,就隐约听见前面传来了人声,却是有人过来了,那脚步声渐近,说话声也越来越清晰可闻。
一人道:“将那位关在外面,不会有事罢?”
另一个不以为意道:“能有什么事?咱们是听命行事,三公主说了,咱们翠浓宫亥时之前要闭宫门,若有人未回来,就得在外面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