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失踪的四个女人就很说明这个问题:
最先失踪的是二柱子老婆,是个又健壮又白净的女人,高高的个头儿,走起路来有韵有味儿的一副架式。可惜自从嫁给又瘸又傻的二柱子之后,就开始喝药、上吊,寻死觅活的闹腾了好几回。
可那女人命大,几回寻死都没死成。
后来,就再没听她讲过一句话,都说是因为喝药喝得中了毒,成了哑吧。
哑了的女人隔三差五就要到老八那儿去一趟。看样子,她对来世自己会重新“托生”成个什么“命”,非常关心。
二柱子虽傻,可是却对哑吧女人百依百顺。他天天陪着媳妇上山采山货,什么野果,野菜,蘑菇,每年小两口卖山珍赚点儿钱,日子过得还挺像样儿的。
为此傻二柱子一见人总是笑呵呵的,可是桔子从来没见过哑吧脸上有过一丝儿笑容。
最让人觉得蹊跷的是,自从哑吧失踪后,二柱子也不知所踪了。
后来失踪的是傻丢儿他妈。
这是村里一个连生了三个傻孩子的青年妇女,已经没人记得她的名字。只因为她的大儿子傻丢儿一天到晚老是在村里制造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端,所以在村里的知名度颇高,他的父母就一直被人们冠以“傻丢儿他爸”和“傻丢儿他妈”的头衔。
傻丢儿他爸是个智商不高,但醋意甚浓的男人,他每日里见了人的第一句话就是,“看见俺们傻丢儿他妈了么?”
整日里把看守着老婆当做“头等大事”来抓的男人,肯定没有出息。
果然,傻丢儿他妈除了整天要忙着上山,忙着下地,还要忙着往老八那儿跑。没别的,只因为她笃信老八那一套“来世重新脱生”,可以脱离苦难的理论,成了老八的忠实信徒。
接着就是大凤和兰子。
大凤是村子里最年轻的小媳妇,结婚刚几个月,嫁的五福是个除了吃喝玩赌就任嘛不懂的二流子。
只因为大凤有几分姿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免不了挑挑拣拣。可半坡村近年来的阳性是越来越弱,男人也越长越没个样子了。
村里最英俊的大龙去年被桔子挑了去这事儿,一直让大凤耿耿于怀。为了跟桔子比试一下,她就特地挑了村里长相最清秀的五福。
可五福不顶男人用,家里吃喝拉撒一大摊子,都要大凤一人操持。累得她时常跑到老八的小房子去问问卦,看看她家今后的日子会不会好起来?
兰子是个又瘦又小的女人,自从男人上山采参失踪以后,她就痴痴傻傻的,逢人不说一句话。只是近来跟大凤跟得挺紧的,大凤每回去老八那儿,都要叫上兰子,两个人从老八那儿回来,一个兴高采烈,一个仍旧沉默寡言。
本来,对于兰子这个年纪的女人来讲,没了丈夫,要再嫁也容易。
可是由于她丈夫只是失了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半坡村的习惯是,没有见到尸首,就不能认定人一定是死了。
所以虽然那男人已经两三年没回来了,至今村里还没人敢去向兰子家提亲。
守了活寡的兰子内心的痛苦,是没有人了解的,恐怕只有老八略知一二。
这四个失踪的女人,个个都是因为生活不遂心愿。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有个外乡男人经过家门口,只要丢下一个眼风儿,她们不疯狂地跟了去才怪!哪怕是出去撞大运,也比在半坡村混日子、等死强啊!
照理说,半坡村的女人私奔,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了。可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竟然一下子跑了四个!这不能不叫半坡村人心里一阵阵恐慌。
“是不是野人又来了?”
“没看见哪?”
“听大凤他爹说,就是大凤丢了的那天晚上,野人在他家院子外头转悠了好几圈儿。”
“别听他瞎扯!他那是怕自己的姑娘跟着野男人跑了这事太丢人,才撒谎骗人、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的。”
“你还别不信,我看到那野人的脚印儿了,我的妈呀!一个足有半米来长!”
“对呀,我看那家伙的个头儿,一下子扛上四个女人,都能跑得飞快……”
……
几个女人失踪后,人们这才发现,老八也不在村子里了。
当然,大家都没把两件事往一起联想。半坡村人是不善于动脑筋的一群人,他们从来不把身边的一些事认真地当回事来左思右想,因此也就决定了他们对女人们年年都要失踪这件事麻木不仁,听之任之。
今年也一样,半坡村里的四个女人失踪过后,谁也没当回事。只是茶余饭后,打着饱嗝,议论了几句,然后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只是有一天晚上,人们突然听到傻丢儿他爸在家中拼命打孩子,被打的好像还不是傻丢儿一个,几个傻孩子那阵阵凄厉的哭声,震憾了全村,人们这才想起来说了一句:“哎呀,傻丢儿他妈这女人真怪呀,丢下三个傻孩子就这么跟人走了,她就不想孩子?”
“那个女人多厚道呀,根本没想到她还能跟人跑了!”
“说是大凤跟人跑了我也不信,要是说兰子跟人跑了嘛,还有点儿像那么回事……”
那天晚上,桔子七十八岁的奶奶突然浑身颤抖,发了高烧。全家人东翻西找,把能用的偏方都用了,可老太太的症状却越来越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