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半坡村的生活车轮,没了老八还真是没法儿正常运转。
桔子就是在这时候突然决定离开家,跟着小多进山找老八的。
狗蛋儿像鬼子投降那样,举着两只沾满紫色血迹的手,一见到他妈跑过来,就咧开大嘴哭了起来。
“哎呀!我的天啊,那筐里有刀子你怎么没看见?是不是抓到刀子上了?”桔子妈心疼得带着哭腔,上去抓过儿子的手就要用舌头舔那上面的血,缺医少药的山沟里自有一套应急的土办法。
可是紧接着,她就立刻大声呕吐起来:“呃……天啊,怎么这么臭哇?”
这时候她才明白过来,儿子手上沾着的并不是他自己的血。她从地上拣了一根木棍,小心地翻了一下筐里的东西,这才发现那些野菜和蘑菇都被一种粘粘乎乎的东西粘成了一块儿一块儿的。
“你这柳条儿筐是哪儿拣来的?”刚才她送桔子的时候心不在焉,对儿子拣回来一只筐子也没在意。
现在,她才发觉这只筐的来历不简单。
狗蛋儿显然被他妈的声色俱厉吓坏了,说话立时结结巴巴起来:“我我……就在北头山嘴的……林林,林子里头。”
“我的小祖宗,你拣什么不好?偏拣了这么个倒霉的东西?”桔子妈像看见了一条毒蛇似的,拉着儿子的手,小心绕开了那只躺在地上的柳条儿筐:“快点儿,好好给我洗手去!”
“唔唔……哇……”狗蛋被他妈的这一系列表情动作吓得不轻,哭哭啼啼地跑去洗手。
娘俩儿的吵吵闹闹声惊动了邻居,小院里一会儿功夫就聚了一群人。半坡村的闲人多,喜欢看热闹,也喜欢对别人家的大小事情“参政议政”。
有人凑上来一看那只筐,就诧异起来:“咦?这好像是二柱子家的呀……对!就是二柱子的。这筐,我借过好几回呢!”
说着,那人用手指了指筐梁上拴着的一根红布条,通常,村里人都喜欢把一根不论颜色的布条儿拴在自家的锹啊,镐啊,筐啊之类的工具上面,作为区别自家的东西跟别人家的东西的标志。
桔子妈仔细一看,可不是,哑吧女人确实有这么一件红花衣裳,今年一个春天都穿着的。这布条儿显然是那件衣服的下脚料。
“二柱子多少天都不露面了,好像是跟他老婆一块儿采蘑菇去了,进了山就再没回来。”
人们正议论纷纷,头发雪白的二柱子他爹,突然拨开人群探进头来:“在哪呢?我看看……”
他老眼昏花地凑到那只筐子跟前看了半天,这才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这筐,是在后山上拣的么?那俺二柱子哪去了?他把柳条儿筐扔到山上,那他自个儿呢?”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在场所有人都给问住了。他们面面相觑,最后只好又把目光集中在狗蛋儿身上,好像这个弱智的小家伙知道里面的隐秘似的。狗蛋儿被众人的目光盯得浑身难受,一个劲儿往他妈背后躲着。
“柱子啊!你跑哪去了?是不是叫那个小贱人给害了?啊?你出门怎么也不跟爹说一声呢?柱子啊……”老爷子拎起来那只柳条儿筐,往胳膊上一挎,念念叨叨地挤出人堆儿,自顾走出院子,颤颤巍巍地往山上的林子里走去。
一会儿,他的背影就淹没在树林里,人们只听到他那悠长的呼唤声在山上回荡:“二柱子!柱子……”
谁也说不出话来,一时间,都愣住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桔子妈“哎呀”一声惊叫,刚要四散的人们又突然回过头来……
看到了呆若木鸡的女人时,他们只是有点儿奇怪。
可是当他们又看到那个掉在女人脚下的牛皮纸信封的时候,便感觉受到了空前的惊吓:只见信封口里露出了厚厚一叠人民币……
第7章山中恐怖夜(1)
雾渐渐散去,桔子心里急,脚步乱,怎么也跑不快。
她回了几次头,发现自己并没跑出多远。营地上空那一片黑森森的林子梢,还像一片阴云似的,笼罩在她的视野里。
桔子想像着此刻林子里的窝棚内,正在进行着的那种可怕的“仪式”,就觉得喉咙一阵阵地发紧。
老八这个王八蛋,为什么老是变着法儿地折磨这些女人,就好像她们上辈子都是他的杀父仇人似的,他恨不能让她们个个都不得好死。
桔子猜想,老八一定是跟某一个女人有仇,不然,他干嘛要这么惨无人道地折磨她们呢?他自己就没有老娘和姐妹么?他怎么下得了手?
她一边跑一边胡乱猜测着,老八今天早晨叫的是谁呢?小多已经死了,是大凤、兰子,还是傻丢儿他妈?
那天下午,当桔子跟小多刚跑到距离窝棚不远的花丛边,丢盔卸甲地刚要喘口气,老八就在那个时候突然出现了。
桔子和小多几乎同时看到老八从窝棚里弯了一下腰,就钻了出来,然后他那叫人感到不舒服的黄眼珠儿,就直勾勾地逼向桔子的眼睛了。
本来,老八平时看人的眼神里,就有一种让桔子感到惶恐不安的东西。这会儿,再看到他那咄咄逼人的眼光,桔子马上就在衣服里面偷偷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老八不动声色地慢慢走了过来。
“走进来的呗!”小多兴奋地应道:“你们让我俩找得好苦哇!”
老八满脸狐疑地打量了她们足足有一分钟,这才对桔子说:“既然来了,就住下吧。”
然后他只扫了一眼身旁那个晾衣服的女人,就扭过头去进了窝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