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快别想了!能活一天算一天吧,老八要是不高兴了,你一天都活不成!”
“那老八……他怎么白天黑夜都敢从林子里走?”
“你还不知道?这山上的狼都是老八用人肉喂大的!狼见了他,亲着呢!”
“傻丢儿妈!你瞎说什么呀?看吓着桔子了!”大凤被惊醒了,在一旁及时地阻止了傻丢儿他妈那耸人听闻的话,桔子被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又想起村子里那一年年失踪的女人,难道真的都被老八给喂了狼不成?
“桔子,你也别老想着跑了。实话告诉你吧,咱们进来的,没有老八带路,谁也出不去,你没听说有个迷魂谷么?这地方就是迷魂谷。”大凤一副听天由命的架式。
“我知道。”桔子的嗓子眼儿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勒住,声音又细又弱了。尽管她早有预感,可一旦明确了,还是难以接受。
“再说,能进来也算是修来的福份,这地方可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进得来的呀……你再这么折腾,坏了修行的大事,那咱们可就都上不了天堂了。”大凤的话让桔子听着有点儿云里雾里,难道她还觉得进了迷魂谷真的像老八说的那样,是“今生今世的造化”?
桔子觉得大凤这女人真的有点儿可怕。
可她还是强烈地想知道,这些女人到底是怎么进了这座鬼气阴森的迷魂谷的。
桔子几次都是刚一问到这个,就被大凤打断了话题。
现在她看到大凤好像挺兴奋的,话很多,就趁势问道:“你们跟了老八进来的时候,他是怎么对你们讲的?”
“什么怎么讲的?就是俺们自个儿要跟来的呗!”大凤嘴一撇,一句话就把桔子打发了。其他几个女人好像受到了某种威胁似的,谁也不敢出声。
接着,有人哭起来了。那是兰子。
她是跟了大凤一块儿随老八进山的,听着她的饮泣,桔子猜想,她当初进来的时候肯定有一番说不出口的苦衷。
但是在大凤面前,兰子一直像一只被扔在老猫面前的小鼠一样,战战兢兢。
桔子现在明白了,自己跟大凤她们几个原来根本不是一回事,她是误入迷魂谷,而大凤她们是受了迷惑,自愿跟着老八跑进山里来“修炼”的。
难怪老八在村里的时候,总有年轻女人往他的小破房子里头跑!原来她们是被他迷了魂……
桔子想起了那些关于老八的传说:说老八是“送子观音”,说老八是活菩萨,说老八能使人返老还童……总之,老八在半坡村民的眼里,是个转世的活神仙。
“你们知不知道,种大烟是犯法的,要判死罪!”桔子试图用这句话来剌激她们多讲几句话。可是她又失败了。
桔子在黑暗的窝棚里瞪大了眼睛,努力想辨认傻丢儿他妈、大凤和兰子的脸色,她极力想从她们的面部表情上再窥探到一点儿什么,可是那几个女人的脸都溶在黑暗里了,就像掉进热锅里的冰块儿,越来越模糊……
小多的惨叫声从老八的窝棚里一阵阵传来,桔子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唉!作孽呀,小多可还是个黄花闺女啊。”傻丢儿他妈在铺上翻了个身,嘴里嘟哝着。
“习惯了就好了。赎罪的事哪能那么轻松?老八说了,女人的罪孽深重,要脱九九八十一层皮,才能脱胎换骨……要不就进不了天堂的大门。”大凤总是一副久经风霜的老练样儿,她说这话时那轻松的语气,让桔子怀疑是不是从大凤嘴里出来的。这个在村子里安安静静、本本份份的女人,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会儿,一直不吭声的兰子说话了:“当初要不是听了你的,我哪能上这种鬼地方来?大凤,我叫你骗惨了……你死了肯定得下地狱!”
大凤一点儿不恼,只是十分虔诚地回了一句:“修炼不成可不就得下地狱么?所以我才按老八的意思天天赎罪嘛!谁像你呀,心一点儿不诚,还老想着要进天堂。”
“我可不想天堂,我就想着哪天来一阵霹雳闪电,把这个该死的迷魂谷烧个干干净净!到时候,该上哪的,就上哪,不想去都不行!根本用不着修什么炼。”
“罪过啊,你能说出这种话,就说明还没修炼到家,还得再遭点儿罪!”
“遭罪算个屁?最好是痛痛快快地死……还不定谁先死呢?不得好死!”兰子突然露出狠相来,咬牙切齿地骂着。
黑暗中,桔子突然听到一阵“噼哩扑楞”的响声,好像是大凤扑到兰子的身上去了。
接着,传来了两个人的撕打声和急促的喘息声。
“你们又窝儿里斗啊?还没等老八来弄死你们,你们自个儿先把自个儿整死了!”傻丢儿他妈恨铁不成钢地冲着黑暗中两个滚成一团的女人喊道。
那两个女人撕扯了半天,还没分出个胜负,这才慢慢地松开手,各自回到自己的铺上,分头躺下来,喘着粗气。
窝棚里充满了火药味儿,桔子吓得停止了哭泣。
“我那可怜的傻丢儿啊,也不知道咋样儿了?”傻丢儿他妈兀自叨叨咕咕,又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几个女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窝棚里一时间死寂一片。
这时,“呜呜哇哇”的狼嚎声就在窝棚的后面响起来,好像一只上了年纪的老狼,叫声有气无力,饱含沧桑。
“哎呀我的妈呀,桔子刚才要是跑远喽,非得叫这头老狼给撕了不可!”傻丢儿他妈心有余悸地说,“你听听!这个大家伙肯定连一头猪都能吃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