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华初像是听懂了什么一般,微微放大了瞳孔。说到这里,原玳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快了少许,“半个月前我让梁师傅赶制喜服,过几日大概就做好了,到时候拿过来先试一下,不合适再裁。”
“主婚人也找好了,是城里有名望的老人,这个你不用担心。宴客名单,我这边的那份弄好了,就是不晓得你要请谁。”原玳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将华初的手握在了掌心低头吻了吻她细嫩的手腕,抬眸,一脸认真的说道,“华初,我们再成一次亲好不好?”
滋的一声,燃尽的蜡油滴落在桌面。北风在窗外呼啸,似乎将屋子里的灯火也摇晃了。有些慌张的,华初将自己的手从原玳的手中抽了出来,站起身子,略微踉跄的朝着窗边走去。
“我……我去看看窗有没有关严实。”她转过身,抬起手,触到眼睑的那一刹那,泪水疯狂的涌了出来。
原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色渐渐僵硬了起来,犹如冰泼,一腔热情瞬间冷了下来。喉咙里像是梗着什么一样难受。她望着对方,固执的问,“华初……你,是否不愿?”
那人没有回答她,背对着她面朝着窗户的身子,却如秋风中凋零的叶子颤抖起来。低哑的啜泣声从窗边传来,惊得原玳浑身一颤。
她跟着站起身子,走到那人身旁,双手发抖的将她的身子掰转到自己跟前。低头,便看到向而坚韧到极致的女人咬着自己的手掌,泪流了满面。
分明是哭的难以自持的女人,看到她呆楞的表情时,一张脸绷了起来。流着泪凶巴巴的虎道,“不许看!”
兀自还在担忧的原玳,听到她这一句之后,什么心都放了下来。伸手,将女人揽进了怀里,拍着对方的背脊,柔声道,“好,你让我不看,我就不看。”
肩上落满了温热的泪,烫的原玳满心的温暖。
她这哪里是不愿意,分明是愿意到了极致,喜极而泣。
正月十六,东风,晴。
昨日上元节的喧嚣在干净的街道上留下了无数的红色痕迹,大清早的,清扫街道的人就推车出来,保证一城的清洁。
按照澜州人的习俗,新娘新郎成婚前三日是不得见面的,故而三天前原玳就搬进了四海武馆里。虽然昨日因着上元,回了一趟医馆,但仍旧不能缓解自己此刻的不安。
天还未亮,梳洗的丫头们就过来等着了,早早地换了衣服,用了早饭之后,就等着出门迎新娘子。
武馆的馆主一大早便看着原玳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难得焦虑的模样,坐在廊檐下的凳子下,笑嘻嘻的调侃,“原玳老弟,这都是成过一次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想着新娘子啊。放心吧,今夜有得你看的,哥哥帮你顶着,绝对没人来闹洞房。”
“……”原玳扭头,看着馆主那张满是络腮胡的彪悍大脸,定了定神,才应了一声,嗯。
她和华初成亲,对外说的是当年离家年少,成亲成的简陋,自个觉着挺对不起华初的,故而想再来一次,好好补偿华初。
武馆里的师傅都是性情中人,也没笑话她疼媳妇没骨气,都大咧咧应着要帮忙,其中以馆主为最。
听了自己最欣赏的师傅之言,馆主摸了一把络腮胡,嘿嘿笑的意味深长。
将一刻当做一年来熬,总算是熬到了时辰。跨上高头大马,带上聘礼,迎亲队伍便朝着医馆走去。
鞭炮声在长巷响起,一声一声的噼啪回响在远方。经过正街的时候,恰好遇上了张净植的迎亲队伍,看着同样跨着高头大马披霞戴冠的张夫子,擦身而过的时候,原玳朝他点了点头,拱手倒了一声恭喜。也不知道是不是存了一点小心思,跟在身后的小徒弟看着原玳,总觉得那位总是正经严肃的师傅带着那么一点得意洋洋。
想着坊间的传闻,小徒弟不噤唏嘘。这男人啊,嫉妒起来真是可怕。按着阴谋论,小徒弟越发觉着自己师兄说的那句,原师傅挑着那日成亲,绝对是故意的,十分正确。
不晓得被子里学生们编排得怎么样的原玳,一脸得意的打马走过清秀的书生身边,而后脸色又开始发虚了。
不晓得是不是太过紧张的原因,一张在马背上从容淡定的原玳却觉着十分不安。死死的拽紧了缰绳,生怕自己掉了下去,心头发虚的厉害。
明明是春寒凛冽的日头无端端的却出了一身冷汗,于是这从武馆到医馆的路,便显得十分的难过了。
好不容易到了医馆门口,一路稳着自己不要出差错的原玳,到了关键时候又出了错。迎亲的队伍到了门口,鞭炮响起,翻身下马的原玳一个没注意,下马的时候脚为落实,一个踉跄摔了下来,头上的帽子也差点掉了下来。
见此情形,众人毫不客气的哄堂大笑。原玳心中也是十分羞恼,偏偏面上不表现出来。站直身子,扶正官帽,板着脸扫了周围一眼,四下噤声。
果然是个很可怕的人。被质感非常强的锋芒扫过,大家不约而同的想到。
被新郎官的眼神震到的礼官,很快就反应过来,带着新郎官一路杀进了屋子。过了几趟刁难将身上的银子全给光之后,有些狼狈的原玳,总算是接到了新娘子。
她一身嫁衣似火,明明亮亮的落在了原玳的瞳孔里,烧起了炙热的焰火。原玳望着被喜娘牵着,出现在自己跟前的华初,有些紧张的伸出手,想要牵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