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瞬间的情绪流露,又没办法让宋寄对他太过厌恶。人非草木,谁都有崩溃的时候,连宋寄自己意识到宋清荟真的疯了那天都崩溃到无法自拔,更别说赵燃的母亲是去世了。
宋清荟好歹还活着,活着就好歹还有个念想。人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天地之大赵燃也不过孤身一人,连个归属都没了。
宋寄在雪中站定,他偏过头轻轻叹了口气,“我原谅你了,你走吧。以后就你自己,你说话不要这样了,心里装着太多不好的想法自己会活得很累的。”
说罢宋寄又觉得矫情,他抬手抓了把后脑勺,皱着眉继续道:“反正就这样吧。”
这已经是宋寄的极限,他说不出来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法学劝解的口吻去规劝赵燃未来应该怎么做。
“那走吧,我请你吃顿饭。”赵燃眼底的哀伤收回去了些,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目光停留在宋寄的手上抿着嘴巴笑了下,“你在里头时间太长了,我站着觉得太冷就出去转了一圈,发现背后有一家鱼汤店,看样子应该还不错,正好吃点暖暖身子。”
宋寄不想去,不想和赵燃吃东西。也没什么食欲,他最近一直吃不进去多少东西,连剧院老板都说他瘦了很多,扮相都没那么好看了。
可赵燃硬是拉着他去了,说只有吃了这顿饭才算原谅了。
“虽然不知道这些年你有没有新的朋友了,但小寄我仍旧只有你一个朋友,这句话说出来可能有些矫情,但……我不得不说,至少在我心里,你很重要。我不希望我和你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散了。”
——
开在郊区的店没有什么环境可谈,连桌椅都是老式的木头桌椅,还没坐上去就感觉黏答答的。宋寄还因为赵燃先前那句话脑子木木的,正要坐下去又被赵燃一把拉开。
赵燃:“太脏了,先擦一擦。”
到了现在宋寄才发现赵燃穿得也太正式了一些,不同于葬礼那天肃穆的一身黑,
今天他穿得就年轻很多,但从头到脚无一不显露出矜贵的样子。乍一看还有点像释传,宋寄记得释传的衣柜里也有这个牌子的衣服。
不止有这个牌子的衣服,连赵燃腕子上的那块表,释传都有一块一样的。隐约记得齐言把那块表拿过来时,重重叠叠说了好几遍这块表有多难买。
现在这么细细观察下来,赵燃真的好像释传,不光衣着气质像,连眉眼都有点像。
不过更像另一个人,宋寄太久没见过那个人了,一时间没那么确定。
宋寄目光太过直白,赵燃直起腰来时看到宋寄一直盯着自己看愣了一下,很快恢复自然。反而抬起手问:“喜欢这块表?”
他利索地解下表带递给宋寄,“你喜欢就给你,就是你手腕太细,得去调一下。”
宋寄不要,他对这些东西就不感兴趣,他只是没料到赵燃现在……竟然那么有钱。起码释传有的,赵燃也能有。不光有,还能那么不当回事。
应该是笃定宋寄会答应一起吃饭,两个人才坐定没多久用木桶装着的滚烫鱼汤就被服务员端了上来。
店里环境不怎么,但食物做得还不错,滚烫的鱼汤呈奶白色,光是闻着都异常鲜甜。赵燃自顾拿过宋寄面前的瓷碗给宋寄盛了碗汤,笑着递到宋寄面前:“先喝点暖暖身子。”
他自己也盛了一碗放在桌上,但连勺子都没拿起来,只是做做样子。
天气冷店里生意不好,连服务员都躲在柜台后面取暖。空荡的堂屋里只有他们两个,轻轻啜口汤的声音都被放得很大。
赵燃看着宋寄把碗里的鱼汤喝得见底才开口说话,他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宋寄,“你先前说得也不对,我也不是孤身一人了。”说着还帮宋寄挟了几块鱼。
宋寄没那么想吃东西,听到赵燃说话便不动筷子,抬头看着对面的赵燃。
“你……”
“我现在和我父亲住在一起。”赵燃顿了下,“大学还没毕业他就把我和我妈接回家了,还和我妈领了证办了婚礼。”
赵燃想起什么,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筷子一直在碗里里搅着,奶白的鱼汤被他搅起一个漩涡。
“高中那会……不对,应该是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妈就做梦能有一天被我爸光明正大地娶进门,我上初中那会我爸怎么都不同意,没想到还没过几年他又同意了。不过我妈这个人估计天生就不是享福的命,还没被抬进家几年就走了。”
察觉到失态,赵燃笑了下吸了吸鼻子,“说这个干嘛,不说了。”而后端起鱼汤喝了一口。
他搅的时间太长了,鱼汤已经微微转凉,鲜甜已经被腥气取代,这么一口喝下去让他两条眉毛拧了起来。加上先前说的话,眼眶倏然间就红了。
宋寄在桌子底下没忍住又使劲儿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尖锐的痛感传递到大脑让他稍微平复了一些后才抬手抽了张纸巾递给赵燃。琢磨半天才吐出“至少现在你过的还不错”这么句没什么用的安慰。
“是吗?”赵燃嗤嗤笑了两声,“可能吧。”
桌上原本沸腾的鱼汤慢慢变得温热,浓烈的香味慢慢散去,只剩氤氤热气还在飘着。赵燃一直挑着没有刺又肥美的鱼腹部位往宋寄碗里挟,将关怀两个字做得透彻。
他一边夹菜,一边淡淡说道:“我其实很多时候都在想,要是我妈早点认清现实,不要想着嫁进,会不会就不是今天这样。我们娘俩就好好在小镇子里呆着,我能上大学就上,不能我就去打工,她不怕吃苦我也不怕,难说日子过的也不错。至少……不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