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东岳端着一个大盘子从厨房里出来,一边往嘴里拨拉自己做的炒饭,一边含糊不清地对两个小男孩说:“明天又不上学,重岩没事儿的话也别回去了。明天带你们出去玩。”
秦东安警惕地看着他,“上哪儿玩?”
秦东岳没理他,对唐怡说:“魏家的老四你有印象吧?”
唐怡想了想,“是出国学医的那个?”
秦东岳点了点头,“他跟家里闹翻了,自己出来开诊所。明天就是他约的局,地方也不远,农家乐,钓钓鱼,爬爬山。”
唐怡对这个大儿子还是很放心的,忙说:“明天天气好,出去散散心也不错。”
秦东安头一天刚爬了长城,听见爬山就头疼,正想着怎么把这事儿推掉,就听他哥说:“魏老四他们也都要带家里的弟弟妹妹一起去,跟你们年龄差不多。”
重岩不想掺和这种事,这个圈子就这么大,难保没有认识李家兄弟的,到时候真要被认出来,尴尬的还是自己。
“谢谢秦大哥的好意,我就不去了。”重岩说:“我认识的人不多……”
秦东岳笑着拦住了他的话,“别想那么多,就是带你们俩去玩的,不是带你们去应酬。你跟小安只管傻吃傻玩就行,不认识的人不喜欢的人一概不用理会。有我呢。”
重岩怔了怔,在他几十来年的生命当中,还从来没有人站在他的前面说一句“有我呢”,这样一句微妙的饱含保护意味的话,虽然是由一个陌生人说出来,仍无损与它本身动人心弦的魅力。
重岩一霎间很是有点儿感动,不过他冷静惯了,面上分毫不显,只说不好打扰。
秦东岳问他,“明天你有事?”
“这倒不是。”重岩虽然不大想接受邀请,但为这个撒谎的话也太掉价。
“那还是去吧。”秦东岳笑着说:“你要是不去,小安这懒货是绝对不会出门的。他跟那帮孩子也不大玩的到一起去。你们俩一起去正好相互作伴,你也帮我看着点儿他。他这人看外表伶俐,其实傻得很呢。”
秦东安扑上来要挠他,“谁傻?你说谁傻?!”
秦东岳端着盘子十分敏捷地躲开了。
唐怡又笑又气,“都好好说话!”转而又劝重岩,“现在天气正好,不冷不热的,多去户外走走,别总窝在家里。”从私心上讲,她也乐意小安身边有个懂事一些的同龄人一起玩。何况有秦东岳跟着,她还是很放心的。
在秦东岳看来,小安在重岩家吃过饭,两个人放假也在一起玩,可见交情是不错的。秦东安朋友少,作为哥哥,秦东岳自觉有责任帮助情商低的傻弟弟好好维护一下友情。再说重岩一来,唐怡也很开心,他们父子都是粗糙的性子,三个人加起来只怕也没有重岩细心。他一进门就看到了花瓶里的香水百合,以秦东安那个性子是想不到这么细致的事情的,所以送花的人只能是重岩。这孩子还很有耐心地陪唐怡一起吃点心——他老妈的手艺他能不清楚吗?这小孩儿看着懂事,也稳重,他带着自己弟弟出去玩,捎带脚的带着重岩,不费什么事儿还能让大家都高兴,何乐而不为呢?
这趟计划外的春游重岩最后还是没去成。
《新闻联播》快播完的时候,他被李承运一个电话叫了回去。李承运没在电话里说出了什么事,只说他在重岩家门口等着他回去开门。重岩自然是不信他会没有钥匙,但李承运会这么说,明显就是要他马上回去的意思。
唐怡很是惋惜,但重岩家里的情况本来就有些复杂,家里人叫他回去她也没有拦着的道理。她让秦东岳开车送一趟,临出门的时候还把自己烤的曲奇饼干装了一盒子给他带上,搞得重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秦东安一脸不高兴的把他送上了秦东岳的车,嘀嘀咕咕地抱怨,“早没事儿,晚没事儿,偏偏等你出来玩就有事儿……”
秦东岳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闭嘴吧。”
秦东安一脸委屈地揉着被他打过的地方,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控诉。
重岩想笑又忍住,心里却有些感慨,话说这么多有兄弟的人家,偏偏轮到他,就成了有兄弟的命,却享不了有兄弟的福。
或者,还是他的福气不够吧。
☆、不痛快的日子
吉普车汇入浩荡车河,满眼都是闪烁的灯光。路灯、车灯、近处的商铺和住宅、远处的摩天大楼……映得天幕上的星辰黯淡无光。夜色宛如一块厚重的幕布,静静托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秦东岳把车窗降下来,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摸索着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淡淡问道:“重岩会开车吗?”
重岩在“会”和“不会”之间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没驾照,不敢上路。”
秦东岳注视前方,嘴角挑起一丝笑,眉眼的轮廓都显得柔和了下来,“跟小安一样。你别看他总炸毛,吵吵嚷嚷跟什么似的,其实胆子小的很。”
重岩也看出来了,秦东安在他哥面前那就是个妥妥的纸老虎。
“秦东安脾气很好。”
秦东岳抿嘴一笑,“是啊,脾气好,耳根又软,傻乎乎的。”